往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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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退潮

    孤岛世外一轮明月常年不熄,并无明显的日夜之分,但修行之人都有自己的计算方法。

    两人每日寻找自身被掩盖的修为,希望能发现一丝漏洞,却总是无功而返。

    这般凡人一样的生活也时常被两人用来互相印证两个时代的变化,试图从中寻得蛛丝马迹,但除了云州背诵出来的几篇早已失效的上古道经,和白宿眠报之以李的一道术法外,并没有什么收获。

    期间云州尝试了触碰周围的潮水,发现并不像仙门外那个湖泊一般有消融道法之能,也可能是他已经没有道法可被消融。

    只是放眼望去,茫茫一片生机尽无。

    没错,孤岛世外除了这两个外来之人,没有其他任何生物。

    如果不是这样的怪异始终萦绕在他们周围,两人甚至以为到了某处没有修行的世界。飞天遁地还只是人们的幻想,一切奇异都是虚幻的假象。

    白宿眠对此倒是颇为平静,远远地拉着一条布带另一头系在云州腰上,防止他发生意外掉到水里一去不回

    她自己则若有若无地感悟此间法则。即使来到这里后灵光晦暗,她的做法并不曾给她任何反馈,也并没有停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近一个月。期间云州偶尔会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却又少有进展。

    而随着日期临近,最近几天,两人都开始关注四周水面的变化痕迹。

    如果按照二十九天算,那在两人这次刚进来时,就应该已经接近退潮,但是并没有。于是便知道两次月圆应该是指五十九天左右。

    细密的波浪一直在冲刷着岩石边缘,层层叠叠。二十多天来基本维持在一个相对固定的水位。云州这么多天已经对此处熟悉无比。

    但是这次他来到水边时,看到几道波浪翻滚过后,水面浅浅地下降了一丝。

    “白宿眠,快过来看。”

    远方盘膝而坐女子闻言睁开了眼睛,掐指一算时间,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离两次月圆还有五天。”她轻声说道。

    “退潮也需要时间。”

    白宿眠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这潮水是何处来的?海水涨潮是因为外力作用导致的海面变化,嗯,大概就像端着一个盆子摇晃里面的水一样,一边高了自然有另一边低了。那这里的另一端衔接着何处?此时又该哪里涨潮呢?”

    “也许是地下有个海眼,定时收放海水。”

    “海眼这种东西,本就不符合常理……也对,这里又有哪里合常理了?倒是极为相配。”

    道道细小的海浪不断冲刷着岸边,离开后水面就下降些许。云州一直盯着看觉得缓慢,白宿眠刚从远方过来,却发现已少了半尺有余。

    但若是要降低到露出石台雕像的程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往后几天,两人逐水而行,终于在第四天过了一半的时候,能透过水面隐约看到那座宏伟辽阔的石台。潮水仿佛一层清浅的薄膜,盖住了这万古的神秘。

    到了此刻他们反倒不急了,最多半天,潮水就会退回海岸以下。

    “说起来,我相信师叔定会帮我算好了后路,但为什么你也这么放心?”云州看着潮水渐去,突然问道。

    即使是以上一个时代的他的视角,白宿眠带来的感觉也是深不可测。云州很怀疑,两人都不可动用修为的情况下,若自己想在这里强行镇压她,其实也没有多少胜算。

    白宿眠语气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看不见表情,听她说道:“我相信你啊。”

    云州撇撇嘴:“要不是你连个相貌都不给我看,我就信了你的话了。你该不会是面具成精吧?”

    “确实有一件形似面具的道纹玄章,百面无形,如果遇见还需小心为上。”白宿眠提醒道,“容颜不过镜花水月。你我若是想,顷刻间就可以千变万化,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云兄不也是换了一副样貌?”

    “先前是埋在土里太久把我的面貌都压变形了,如今才是我的本来样貌。”云州坦然道。

    “那真是委屈云兄了。”

    两人友好地交流了一番,安心等着潮水完全退去。

    孤岛世外本身是一个独立于世间的存在,它只是在九荒朝境内存在一条通道,所以给了世人一种“孤岛世外在九荒朝”的假象。

    但是因为它的超然,和世间其实并没有从属关系。又因为当年定下的规则,只要愿意,它可以打开连接世间任何一个位置的通道,也就是上一次云州用来避开白宿眠的办法。

    云州不知道当年那人为何定下“世外”这个称呼,但是如今看来,却是恰如其分。孤岛世外的这种特性代表着与“世间”同级的位格,而绝不是说说而已。

    当天晚上,清月依旧高悬,两道人影循着潮水退去的方向,终于抵达了那处站满雕像的石台。

    上次还可以看见从雕像上掉落的碎屑,如今被水流带着散开来到处都是,部分坑洼的地方蓄了一摊浅水,映照着明月耀眼的光辉,却因为其中的碎石残渣,显得支离破碎。

    那疑似是云州小师叔的雕像在一片雕像群中显得并不惹眼,这一轮涨潮之后,其上轮廓更加模糊。潮水才刚退去,雕像上还是一片潮湿的模样,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狼狈。

    云州替它拂去了些许残留的碎屑,恭谨地以弟子礼相拜。

    石像依旧还是那般残破地仿佛随时都会随风倒下,也不见有什么异象显露出来。但云州还是听到了那熟悉的,或者说是这世间唯有的亲人留下的声音。

    “小云州啊,你这悟性有点差了。是睡迷糊了吗?”

    那道声音的话语并不客气,但还是让云州心里瞬间安定了下来。

    “弟子资质愚钝,还请师叔指点。”在这些长辈面前,他从不曾有面对外人时的自骄和傲气,就是一个普通的弟子安静地聆听他们的教诲。

    “你如今所在的这一界,本就是因仙门而存在。但你所处的时代,天道有缺,仙门有损,那这一界,又怎能幸免。它失去的是什么,你可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