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山
陆平安后半夜躺床上一直没睡着,一直在想昨天那个梦。
“救人?救谁……陆远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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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谁啊——”陆牛儿揉着眼,推开门,就看到里正站在门口,还没等他开口,陆平安就赶紧问到:
“牛儿,昨天你远哥入土抬棺材的是你不?”
“怎么了,平安叔?”陆牛儿今年刚及十七,却长的高大壮实,比站在门口的陆平安高了不止一个头,黝黑憨厚的脸上现在也带着些许疑惑。
“咋了?出啥事儿了?”陆牛儿的爹陆平喜刚从地里回来,肩上扛着的锄头还带着湿润的泥土。这个勤劳的庄稼老汉看到自家门口站着村里正,以为自家出了什么事。
“爹,平安叔问我昨天远哥的白事儿。”
“小远儿又咋了?”听到不是自家出事儿,陆平喜原本有点紧张,现在也放松下来,他把锄头从肩上拿下来,杵在地上,关节粗大充满老茧的手叠在上面,“昨天不是牛儿跟东儿抬着入土的,白事不还是你张罗着操弄的。”
“哎呀,不是,我跟你们说呀,昨天晚上我碰到一个老人……”
陆平安细细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陆平喜父子俩都愣住了。
“穿土黄衣服的老头?驼背驼的狠吗?”陆平喜虽然跟陆平安一个辈分的,但是年纪比后者要大十来岁,这种事情上见识也广一点,听完陆平安说完就问到。
“就是背驼的狠,胡子得那么长”,陆平安在胸口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所以感觉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山里精怪托梦……”陆牛儿越说声音越小,用手挠了挠头,感觉早春天亮气温还是有点凉嗖嗖的。
“我看呐,是土地爷托梦了。”陆平喜一拍大腿,“你可记得老人家长什么样了?”
“记得,记得啊,我跟你说,我忘了啥也不能忘了这个……”
陆平喜把锄头递给才从床上起来还穿薄衣服的陆牛儿,摆了摆手,让他先回屋穿衣服。随后拉着陆里正,“我跟你说啊,你肯定碰到土地爷托梦了——你跟我先去祠堂看看。”
村里祠堂离陆平喜家里也不远,两个人年纪也才四五十岁,走的也不是很慢,还没走十分钟就来到村里祠堂。
祠堂修的跟村里其他房子比要气派很多,大门还涂着红漆,不过跟上面的铜钉子一样都剥落的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厚木材质。
门只是闩上的,里面都是村里人家里过世的人的牌位,因为有点忌讳,不能锁祠堂,所以平时只是闩着,加上也在村正中间,有什么人来过基本上平时附近的几户都是知道的。
陆平喜推开门就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金字的木制牌位,陆平安跟着他也拜了一下,陆平喜拉着他到侧房,陆平安看到里面的泥塑神像,直接一愣,竟与昨天自己梦里的老人有七分相似,直到陆平喜推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哎呀——”陆平安拍了一下手掌,“土地公托梦啊!”
“老哥儿,你先回去叫牛儿,我再去喊几个年青汉子一块上山里——”陆平安摆摆手,虔诚地朝着土地爷泥塑摆了一下,赶忙出门喊人去了。
…………
周知行拎着一个装书的木盒,脚步轻快地走在村里泥泞的土路上。他刚过不惑之年,脸色严肃,头发束在脑勺后面,穿着的灰青色长袍底下沾着些泥点子。这身装束看起来不像庄稼人,更像读书人,正是小陆家村跟大陆家村的私塾请来的教书先生。
此时天刚蒙蒙亮,昨天晚上下的雨升腾起水汽,稀稀拉拉几家农户家里有炊烟升起,在薄雾中看的并不分明。
还没走多远,周夫子看到前面一群村民扛着锄头铁锹迎面走过来,周夫子矜持低行了一礼,抬头看见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现在抬头看真吓一跳。
“周夫子好哇。”前面为首的几个老人之一打了个招呼,周知行认出来正是小陆家村的村里正。
“你们这是……”原本周知行还有点作为读书人的矜持,看到大清早这么多人背着锄头铁锹,此时也有点好奇起来。虽然现在正是春耕的农忙时节,但是见老人青年十几个人出来,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哎呀,夫子我跟你说呀……”陆平安见到夫子也感兴趣,加上这事确实稀奇怪异,就把昨天晚上自己碰到土地爷的事又说了一遍。
“真的?”虽说有时感觉村民无知蒙昧,但是碰到一村里正这么说,周知行捏了捏齐手的山羊胡子,一时也觉得有点新奇。
“真的啊!”
“对啊,夫子,你读那么多书,书里讲过土地爷长啥样吗……”
“俺爹刚才跟着平安叔去祠堂,土地爷雕像跟叔昨晚梦到的一模一样啊,可邪乎了……”
昨天村里有白事周夫子是知道的,奠词还是村里请他写的,虽说圣人大儒没说过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当今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太相信山野志怪和草木精怪的民间传说,只当做杂书野史来看。头一回碰到这事,周知行也甚是稀奇,想着天色刚亮,离早塾还有一个时辰,朝着陆平安拱了拱手,没有说话,示意自己跟着他们这些人。
看到夫子给自己行礼,陆平安有些受宠若惊起来,说到底也是个庄稼汉子,头一回看到读书人给自己行礼,急忙招呼夫子跟前面自己这群辈分高的走一起。
就这样,带着村里教书的夫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山脚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