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调查？”

    “嗯。”

    “你管城墙公园叫田野吗。”

    男子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副有些圆润油腻胡子拉碴的样子，声音也变得稍微低沉了些，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不得意的中年人。

    “我管有农民劳作的地方叫田野，这不对吗。”

    杨珈葵叹了口气。

    接下来两个月，她在一个负责清洁工作的黑工公司进行所谓的劳务派遣。

    “怎么样，是田野吗。”

    “…大开眼界。”

    男子挥了挥手里的本子。

    然后随手一丢，刚好飞到杨珈葵面前，她下意识伸手接住。

    “这是我这边的，安保”

    男子拿着刮胡刀刮了胡子，完全不在意杨珈葵，她也看着这个男人神奇的变得再次“干净”了起来。

    “你这易容术挺厉害啊。”

    “其实只是利用了人类归纳总结的本能和一点点演技，我会教给你的，你可是接我这个岗的人。”

    男子刮完胡子，看了一眼手机上自己的短发。

    “可惜了，我可能没法再留那么长头发了…麻烦。”

    杨珈葵不解“有什么麻烦的。”

    “你不懂…头发是我上贡给神明的标的物…算了，生死有命，你要加油。”

    又说奇怪的话了。

    杨珈葵无视了他的怪话。

    皇城田野调查报告-应麟。

    我与x年x月x日至皇城后，为了了解当下劳工情况，于五七平台找到一份标注很高的安保工作，此项工作在魔都联系后要求至皇城“实习”，实习期间保证食宿，工钱两千二百元。

    …住宿环境方面无洗浴，无热水，提供照明，床铺被褥，提供电力和基本自来水，饮食为素菜白菜土豆等熬炖加米饭馒头，提供午餐及晚餐。

    …工作时间十二小时以上，无社保无安全保障，受伤是不负责任直接赶走。

    用工外包七八层的劳务派遣避免了所有纠纷，并可以让人无法追溯。

    …派遣岗位甚至有保密岗位，威胁安全的核心岗位。

    劳务费很可能不结算，并且所谓实习也是空谈。

    应麟x年x月x日于皇城

    杨珈葵默默无语“这比清洁这边可能还遭”

    男子一笑“你这属于正规劳务派遣了，有正规合同。”

    杨珈葵挠头继续看。

    “关于攻破防线的…你还做这个？！”

    应麟摇摇头。

    “从敌人的角度看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你看如果这些甚至有在官府挂号的人，给个万八千的足够他们投毒或者安装一些小设备了，你猜猜他们会不会干，你敢不敢赌他们每个人都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不拿着笔巨款？”

    应麟仰头望天。

    “他们虽然在皇城根，但是他们不该在这里，被逼到这里之后是这种结局，这本身就要命了。”

    男子挥挥手，似乎想把天上的云打散。

    “更何况是他们在这样繁华的城市，看着光鲜亮丽的人有着那么大的存活空间，而他们却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只能挤在罐头里，走运输到餐桌上，然后被吃掉。”

    男人没有回头，但是杨珈葵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那么你觉得呢，你觉得他们凭什么要为了这些【别人】，【老爷】，放弃自己能得到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呢？太可笑了吧。更可笑的是——”

    男人仿佛歌剧中讴歌着被刺杀的王子，带着死亡的气息转身展开双臂。

    “这笔钱可能没有他们应该得到的劳动所得多，这原本可能是他们应得的，报酬，奖金，待遇，保险，而现在他们却得付出自己的良心害死同胞才能获得。”

    杨珈葵低着头默然无语。

    “这就是田野调查。”

    男人给这一切定性。

    “调查是为了发现问题，接下来就是解决问题，我们的小太阳啊———”

    杨珈葵抬头看着这个男人，有些圆润的脸庞似乎散发着莫名的光。

    “你想把光照在大地上的话，就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些问题…接下来我带你去拜访我的朋友好了。

    杨珈葵跟着应麟走在这个最中心最繁华也最古老的城市里，忽然觉得这座城市一会变得像个黑暗的拥挤细长的管道，一会又变成盘丝洞里的陷阱。

    “想做个太阳可不容易，有时间去看看前任的太阳吧。”

    “谁？哦…”

    杨珈葵下意识问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了是谁。

    “他连死后都放弃了安宁，让自己在那里试图震慑宵小…呵。”

    男人冷笑“可惜了，物质世界不太遵守神秘学规则，鬼和尸体的威慑力很明显没有对物质世界生效什么。”

    杨珈葵吐吐舌头“这也能说吗，别搞得下一秒就去做官府大牢。”

    男人满不在乎“你想想，我们在外面调查这个情况，里面好歹是稳定的环境，不用我们操心被辞退和受伤的问题。”

    男人耸肩摊手，这是他很常用的动作。

    “进去又怎么样，比外面强多了～”男人耍宝的样子让杨珈葵忍不住乐了。

    “笑就好多了，我们的小太阳。”

    “毕竟问题不是开不开心能解决的，但是开不开心是衡量问题解决的指标嘛。”

    男人也笑着吐槽“咱们也算是大领导了，干的都是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