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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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河破

    望着在黑气中若隐若现的太阴昧灵幡,看着四周暗合法度的巨石,明暗变换的石人,还有地下闪烁不定的图案,刹那间,萧钧全都明白了。

    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镇魔,辟邪,自赤火城外裂谷至狐绝岭,再到此处悬崖,这本就是一个宏大法阵,一环扣一环,严密细致,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这一次太阴昧灵幡还能镇压住吗?”

    萧钧喃喃自语,念头方起,他身前的石人眼中突地流出血来,随即周身黑气大盛,顷刻间便被淹没。

    萧钧吃了一惊,不自禁倒退一步,脚下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见地上的图案也渐渐变得黯淡。

    咔嚓!

    萧钧还没回过神来,身前石人突地断成两截,迎面砸了过来,他急忙躲开,身形方定,便见眼前黑气狂飙,熏染四周,周围很快暗了下去,黑暗中,咔嚓之声不绝,石人纷纷倒塌,四周一片狼藉,而石阵中间的火球缓缓熄灭了。

    萧钧心知不妙,大声叫道:“幽幽,是你吗?住手!住手!”

    萧钧声嘶力竭,但回应他的是幽幽冰冷的声音。

    “当日他们杀我梁国人时可曾想到今日!当日他们欺负公主时可曾想到今日!当日他们凌辱我时可曾想到今日!今日……今日……我幽幽就要决堤破河,火烧天下!”

    血与白杂糅,明与暗交替,石阵一处最高大巨石顶端,缓缓现出幽幽孤独而又冷漠的身影。

    “幽幽,你不要乱来!”

    萧钧大喊。

    “生于白湖,开启长夜,这把剑……我叫它白夜!”

    幽幽望着远处燃烧的赤火,无边的阴河,一点一点举起了手中的白夜。

    莫名地,无限恐惧袭上心头,萧钧大叫一声,冲入黑暗向幽幽跑去,他希望自己还来得及阻止厄运的降临。

    “驸马爷,今日我幽幽要报血海深仇,不得不舍了你的性命,不过,你放心,等我杀尽天下人,等我报了仇,我到九泉之下,向你和公主谢罪!”

    幽幽淡淡一笑,眺望南方,扬眉道:“河堤破了,水来啦!”

    寒气森森,冷彻入骨,烈焰与幽暗齐飞,黑暗与光明齐至,剑起处,一道冷冽弧光斩过巨石,斩过石人,也斩向发力奔跑的萧钧。

    咔嚓!

    咔嚓!

    砰!

    砰!

    ……

    ……

    一个又一个石人四分五裂,断臂残肢乱飞,而地上骷髅白骨图案也被斩得面目全非。

    烟尘起,黑气生,血海落,阴河决,无数嘶叫,无数狂笑,淹没一切。

    烈火中,黑烟中,一道黑幡冲天而起,黑幡周围血尸攀爬,厉鬼嚎叫,他们在狂欢,他们在嬉笑。

    奔跑着,萧钧忽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停下脚步,抬头仰望,黑气仍盛,他看不清楚,但仍能看到一点微光袭来,被那微光一照,他浑身颤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朦朦胧胧地,他生出一个念头:“王子阳看着白夜劈到眼前时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绝望而又无处可逃。”

    砰!

    斜处忽然生出一股大力,将他撞飞出去,黑暗中,他看不清,不过他知道是一个人将他撞了出去。

    光亮闪烁,道道犹如流星,十几道弧光飞过,太阴昧灵幡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躲闪,嗡嗡作响,最后无处可逃,发出一声鸣响,化作一道黑烟,直奔幽幽而去。

    玉臂微伸,纤指轻挑,幽幽洁白纤手温柔而有力地紧紧握住太阴昧灵幡,举过头顶,纵声大笑:“左手阴幡,右手神剑,天下……谁能挡我?”

    黑气缭绕,烈火跳跃,在血与黑中,幽幽左手持幡,右手执剑,仰天大笑,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却吹不灭她一颗复仇的心,火焰映照下,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慢慢地,阴冷,幽暗,充满无尽杀意,而此时远处仍然传来惨叫声,山崩声,这一切仿佛昭示着一个新的开始。

    “幽幽……幽幽……”

    萧钧在半空中翻飞不定,虽然有些艰难,但这一切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此刻他除了喊幽幽的名字,已经无可奈何,他知道,或许一切都太迟了。

    “走!”

    一个苍老的声音起于身畔,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黑气中,一道红影飞过,拦腰抓住萧钧迅若流光向远处飞去。

    火光下,来人白发如雪,身着红衣,脸上的周围宛如道道沟壑。

    “前辈……你还活着……”

    万千苦难里总会有那么一丁点意外之喜,看到红衣老人还活着,萧钧又惊又喜。

    一声清啼,响彻天地。

    红衣老人仰头望天,身子前倾,躯体之上突然长出绒绒红毛,殷红如血,不片刻,萧钧身下现出一头血狐,身长数丈,赤瞳长目,脚踩烈火,长啸一声,追风逐月,向无尽苍莽飞去。

    二人身后,血幕垂落,火海熄灭,无尽阴气犹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阴气中无数阴兵,身披铠甲,口露獠牙,身上背着刀枪剑戟,大笑着,大叫着,他们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火焰寸寸跌落,阴河决堤如海,明暗间,无边阴气犹如巨龙越过缓缓落下的火焰帷幕,飞向绝岭悬崖,飞向孤独的幽幽,也飞向南方,天下。

    乱影倒飞,风驰电掣,萧钧从不曾如此快速飞遁过,但此时他已无暇关心这些,他只是静静望着北方,那里阴气滚滚,那里潮涌浪翻,无数的阴兵飞跃而下,而遥远处,悬于天上的阴河飞流直下,无尽的阴气倾泻而出,犹如无边瀑布,其中若隐若现的阴兵数不胜数。

    萧钧突然生出深深的无力感,长叹一声,不再去看。

    河破,狐飞,天幕下,一前一后,快若闪电,阴气大潮数次追到血狐之后,血狐却又险之又险逃出生天,待到血狐老人将身形施展至极致,这才稍稍抛下阴气大潮。

    不片刻,一人一狐就已来到野人谷上空,此时野人谷已经乱做一团,无数人四处狂奔,喊叫声,哭泣声,响彻四周。

    萧钧目睹如此惨状,心下恻然,回首望着远处无边阴气,无数阴兵,喃喃道:“你说要替公主报仇,要替野人兄弟报仇,可你所做的一切不知要害死多少野人兄弟。”

    血狐老人嗡声道:“可去狐绝岭,阴兵怕血气。”

    “前辈,您是说让大家去狐绝岭就可以保得性命?”

    血狐点了点头。

    萧钧大喜,急道:“麻烦前辈先去甲字坑。”

    “要快!”

    狐鸣天地,血狐老人清啸一声,流星一般飞向野人谷甲字坑。

    显然,他对这里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