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你还没死？”

    青烟老人的面容糊成一团，但依旧能辨认出其恐惧之色。

    “你这残魂都还苟活着，我又岂会那么容易就离世。”

    真正的墓主人现身，他的尸首散发着淡淡白烟，相较于青烟更加凝实。

    “等我融合主魂，你们都得死！”

    青烟尖啸着朝着噬金柝飞去，即便他的魂体正在不断黯淡，依旧不依不挠。

    方木手握噬金柝，首当其冲，直击灵魂的尖啸让他几欲晕厥。

    忽然一股柔和的白光笼罩在他的周身，白烟笼罩的墓主人出手了。

    他大手一挥，将自己的魂体抽离出去部分射向青烟，那青烟便四散而去，再也没了踪迹。

    只剩下愤恨的叫骂。

    “老东西，狗东西……”

    灭掉青烟后，白烟老人笑着看向方木。

    “小友还算机敏，没有被这杂毛鸟哄骗，不然可就坏了大事。”

    方木微微皱眉，光凭这些对话，他根本难辨是非。

    “前辈过誉了。”

    “叫前辈就生分了，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涂老。”

    白色烟雾的涂老围着方木转了一圈，似在打量，接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方木前后被两个魂魄盯着看，自然有些不舒服，难道自己这个相貌很受老一辈欢迎？

    “涂老，刚才这是……”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个八阶妖兽的元魂残魂，假借我的样貌招摇撞骗罢了。”

    “他的主魂被我封印在噬金柝内，一旦两魂结合恢复元魂之力，以他睚眦必报的秉性，怕是会抹杀秘境中的一切。”

    八阶？方木顿时感觉脑子嗡的一声。

    自己刚才太过冒失了。

    不过他也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若真让这妖兽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敢问前辈您……”

    “我？八阶妖兽不过是我做魂器的材料罢了。”涂老满不在乎。

    嘶，方木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轻描淡写地有些不真实。

    八阶妖兽对比武者，起码也是天元境巅峰。

    那涂老是何实力，方木想都不敢想。

    看着方木震惊的表情，涂老心中暗自窃喜，有些日子没在人前显圣了，自己还是那么熟练。

    “嘿嘿。”

    “不过涂老你的魂魄怎么越来越淡了。”方木好心提醒道，他总觉得这老头不太靠谱。

    相比于刚才，涂老周身的白烟正在消散，远没有之前凝实。

    “呃……无妨，倒是你这伤再不治疗可就要侵入骨髓了。”涂老用咳嗽演示尴尬。

    方木这才注意到，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不仅没有恢复反而在不断恶化。

    原本冰晶造成的擦伤，在他强大的恢复力下已经逐渐愈合，唯独被极阴腾蛇剑所伤的地方流着殷殷鲜血。

    “差点忘记了。”

    方木并没有当回事，他抽出断裂的封灵刀，对着肩膀上的烂肉使劲一划。

    极阴之气所侵染的地方被割了下来。

    他不慌不忙，用方才所学的燃血法，将伤口淤血烧了个干净，再撒上凝血粉，随意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都面色不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涂老看得眉头一挑，方木的坚韧令他刮目相看。

    “溃痈虽痛，胜于养肉。”

    涂老点点头，但是他的魂体一阵闪烁，看上去状态极为不佳。

    “我时日无多就长话短说。”

    “刚才飞鹏所言，半真半假。我确实追求登榜数十载，但抱憾而终。”

    涂老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他对着方木问道：

    “你炼器已经入门，应该知道为何魂器要借助元魂吧？”

    “元魂乃妖兽汲取天地元气所成，与武器结合，便可造出得天地认可的魂器。”

    方木认真回答。

    涂老听罢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

    “不过是人类对天地造物拙劣的模仿罢了。”

    “与武者一样，改造自身，试图得到天地元气的认可，炼成后天的天地造物。”

    “看似强大，不过是活在天地的桎梏之下。”

    涂老的话意味深长。

    “那这噬金柝……”方木将噬金柝放在涂老面前。

    “这便是天地造物，由此方世界所造，非人力所为。”

    “造化千机榜，位列第六。”

    平淡的话语如同炸雷一般，方木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这不能再朴素的擀面杖。

    任谁来了也不会相信，这是天下排名第六的武器。

    “武器榜前十，皆是天地造物，前三甲更是被烟云笼罩，没人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身处何处。”

    涂老苦笑一声，他看向噬金柝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信邪，为此付出了数十年心血，最终悟到一件事：规则如此，在此方天地之间，人造不如天造。”

    他的语气逐渐悲凉，试想他不断挑战极限，然而却被天地规则困于原地。

    这种绝望非常人能够理解。

    方木看着真情流露的涂老，他深深地被感染了。

    当年他也想挣脱方家规则的束缚，自不认为旁系就应该为奴为仆。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族比的惨败，那个试图改天换地的少年成了笑话，二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刚才与方兴龙短暂交手，他就感到深深的无力。

    即便对方重伤虚弱，却依旧能凭借强大的手段，玩弄方木于鼓掌。

    若非他剑走偏锋，此刻早就跟那大胡子一样化作冰雕。

    他依旧走不出方家所设下的桎梏。

    如今看向涂老，方木竟然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然而我并非一无所获，倒也发现炼器中蕴含着的哲理，冥冥之中映射在做人、做事乃至修炼之上。”

    涂老继续说着，双眼却一直紧盯着方木。

    “炼器之中的哲理吗？”方木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可有所顿悟？”涂老颇有考教之意。

    “锻打不可停歇，炼体贵在坚持，二者皆需持之以恒。”方木下意识回答。

    “那关于做人呢？”

    “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当刚柔并济。”

    “待人待事呢？”

    “重在其意，不在其形。切不可执着其表，而忽略内在。”

    方木越说心中越加明了。

    这些道理，青铜编钟早已润物细无声地教会了他。

    涂老显然很满意方木的回答，不断点头。

    “你虽然是中人之姿，但肉体纯净程度远超常人，心性觉悟也是上乘。”

    “我于古稀之年参悟出一套功法，妄图挣脱规则束缚。就在我散功重修之际，那飞鹏突然反噬，这才致我重伤。”

    “此法世间无人修炼，连我也没能完成。”

    涂老眼神严肃，缓缓说道：

    “你可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