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枫从浴室里出来时，蓝雨伊正坐在沙发上，低着脑袋，逗弄着怀中的小猫。

    她穿着夜枫的白体恤衫，宽松的衣摆包裹住她的臀部，奶油色的长裤遮挡住她的大腿，剩下的肌肤裸露在外，光滑且细腻，好似盖了层薄薄的乳白色的酪，让人不忍想要戳上一戳，再往下瞧是一对粉白的裸足，看似柔美娇嫩，摸起来手感或许更加。

    这看得夜枫眼睛都直了，默默吞了口唾沫，甚至忘记了移开目光。

    “你出来啦。”

    察觉到男孩不咋雅观的视线，女孩抬起头来，只是淡然一笑，抱着小猫站起来。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哦，辛苦了。”

    夜枫这才回过神来，心底想给自己一巴掌。

    在餐桌两侧，两人各自落座，桌上碗筷齐备，香喷喷的菜肴一共分成三大盘：刚出炉的热乎烤串；一只重达三斤的清蒸帝王蟹，搭配一圈肥美的三文鱼刺身；一只被劈两半的波士顿龙虾，Q弹嫩滑的虾肉表面涂抹着芝士，飘散着浓郁的烤芝士香。

    果啤两罐。夜枫撕开拉环，递给蓝雨伊一罐。

    “放心，酒精含量0.3%，和饮料没差。”

    “谢谢。”

    蓝雨伊接过果啤，抿了一小口，白桃味的气泡在舌尖上跳动，就像是果味汽水。

    夜枫朝她举起杯子，女孩也默契地和他碰了碰，两人相视笑笑。

    “吃吧吃吧，快饿死了，千万别客气。”

    “好。”

    女孩也确实不客气，先拾起一条帝王蟹腿，用钳子“咔嚓”几下，然后拨开其外壳，露出雪白色的蟹肉，沾点秘制酱汁，塞入口中，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好甜！鲜味很重，肉也很软。”

    她捂起小嘴，细细咀嚼着，给出评价。

    “是吗？那就好。我也试试。”

    夜枫看她还蛮喜欢的，便放心下来，也整了条蟹腿尝了口，这肉质紧实又软嫩，确实不负盛名，再来几串烤五花肉，奇妙的味蕾瞬间叠加了，最后灌下半罐果啤。

    “呼——值了！”

    他又试了一口芝士焗波龙，这肉感比帝王蟹肉紧致更甚，但可能是芝士焗的做法，导致龙虾肉原本的鲜甜味不够明显，烤芝士倒是满足了，下次换个做法再试试。

    这时，白猫小黑突然跳上了餐桌。

    它叼起一片三文鱼大腹，便原地开啃，肆无忌惮。

    “来这里。”

    因为知晓未来，夜枫特意给它准备了小碗，弄了一些三文鱼和烤肉，招呼小黑过来；蓝雨伊也默默地往碗里添了些蟹肉，都是剥好壳的，待遇拉满，推到它的面前。

    家里其实有备着猫粮，但是廉价货，和海鲜比不得。

    头餐吃好点，以后就舍不得跑了，这叫先抓猫胃，嘿嘿。

    或许是气氛有些暧昧，或许是海鲜太过美味，这顿晚饭吃的异常安静。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除了胡吃海喝，就是喂猫，有时目光恰好碰上，也都会自觉地撇开。

    蓝雨伊吃饱后，就抱起小黑去沙发上耍了。

    夜枫则躺靠在椅背上，小口地喝着最后一点果啤，感觉生活无比惬意。

    往常这时，他还会挑一部3D小电影看看，正经的哦，打发下饭后休闲时光。

    但现在嘛，有女孩子在家，得装一下——家癖不外扬啊！

    几分钟后，蓝雨伊来到了他的身后，长发早已扎成干练的高马尾。

    “我来洗碗，你去陪小黑玩吧。”

    “一起吧。”

    夜枫也起身帮忙，总不能让客人独享经验。

    两人便一起收拾碗筷。女孩的动作很快，端碗洗盘，一气呵成，熟练得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天天做家务，而且似乎还在抢活干，想让夜枫那边更轻松些；但夜枫就不乐意了，心说你是嫌弃我，做事又慢又拖拉吗？于是也加快效率，越洗越卖力。

    这下好了，原本很简单的洗碗工作，暗地里成了一场效率竞赛。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俩人却是越干越累，你来我往，抢盘抢筷，好像谁也不服气谁。

    结果，本来10分钟的工作量，他们5分钟就搞定了。

    事后，两人一起瘫软在沙发上，仰着脑袋，大口地喘着气，累得不想说话，只是偶尔扭头，视线对上，女孩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丝丝幽怨，仿佛在对他诉说。

    “你那么快干嘛啊！”

    夜枫可不甘示弱，回以一个傲娇的眼神。

    “承认吧，我比你强！”

    他们就这么躺着，小会过后，小黑跳上女孩的大腿，蜷缩起小身板，倒头就睡。

    蓝雨伊慢慢地坐起来，轻柔地抚摸猫的后背，偷看了眼隔壁夜枫，小声说道。

    “它睡着了......你，要来吗？”

    夜枫愣了一下，旋即秒懂，不由吞了口唾沫。

    “真的......可以吗？”

    他不得不考虑，这是否是此生仅有的机会：尽情撸猫，还不被咬。

    “别弄疼了就行，加油！”

    得到女主人的鼓励后，夜枫小心翼翼地，把手搭上猫的后颈，慢慢慢地，手指滑过它那柔软的毛发，见猫猫没啥反应，他又抓挠了几下，还在死睡，终于是放心下来，然后得寸进尺，对小家伙的屁股和肚皮也下手了，肆意揉捏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你管它叫小黑啊。”他小声说，“为啥不叫小白？明明是只白猫。”

    “我喜欢啊。”蓝雨伊笑，“其实喊过小白，但它咬我，喊小黑才给继续摸。”

    “嗷，原来如此。”

    夜枫心说，难不成他被咬，是因为没喊对名字？

    “这么漂亮的毛发，不像流浪猫。”

    蓝雨伊偷偷帮小家伙梳毛。

    夜枫想了想：“离家出走的大小姐？”

    “好比喻。”

    “喵......”

    这时，小黑俏眉一皱，几乎瞬间，夜枫的视角一低：“它”侧对着浴室门，蹲在马桶边上，小翘臀下垂，“嘘啦啦”地撒欢，然后跳上后盖，用小爪子按下冲水键......

    这是......未来画面？刚才撸的时候咋没出现呢。

    ——是因为它睡着了，超能力无法发动？

    夜枫赶紧收回手，生怕小黑醒来，再给他来上一口。

    但不经意间，他碰到了身侧的女孩的手，下意识扭头，目光对上。不知为何，他感觉女孩眼底似乎有光，只可惜，自己眼底依然空无一物：她的未来，仍无法窥视。

    唉——他就知道。

    夜枫心生叹息。

    说着什么“对不起我”“不会再死”“有小猫陪”，然后开开心心地吃了海鲜......

    其实，心底不还是想不开啊？

    女孩的嘴，骗人的鬼。

    “你抱一下。”

    蓝雨伊忽然把小黑放到夜枫腿上，起身走向了浴室。十来秒后，她拿着一块干浴巾回来，赤着脚爬上沙发，跪坐在男孩身后，将浴巾盖上他的脑壳，轻轻揉搓起来。

    “别乱动。”

    夜枫很听话地一动不动，任由女孩摆弄他的杂毛。

    家里其实有吹风机，但一般不用，他不留长发，洗完后都是自然风干。

    《关于刚认识的漂亮女生，跪在沙发上帮忙擦头这件事》。

    要放平时，夜枫肯定会胡思乱想，产生人生三大错觉。可现在，他只是觉得，蓝雨伊对他这么好，只是在还人情：并非为他，而是为了小黑，或者刚才的那顿海鲜。

    “这么晚不回家，你和父母说了吗？”

    夜枫突然轻声问道。

    听到这番话，蓝雨伊停下手中的动作，淡然一笑。

    “你是想我......留下来？”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夜枫十分坦诚。

    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她，否则，她大概率会死在某个无人的角落。

    这样的结局，他不能接受。

    “他们离婚了。”

    蓝雨伊也不打哑谜，淡淡地说道。

    夜枫停顿了半晌：“总得通知一个吧？我借你手机。”

    “不用啦。”蓝雨伊轻轻摇头，“他们都有新的家庭了，没必要打扰。”

    什么意思？新的家庭里不也有你的位置？当然，会多个继父或继母......等等。

    夜枫突然愣住了：“你......是一个人住？”

    “嗯。”蓝雨伊点点头，伸手撩了下耳侧的发丝，语气仍旧平淡，“他们都再婚了，都有新的妹妹弟弟。不过，每个月都会给我打钱，我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

    “......昂。”

    言外之意是：都不要你了，对吧？

    夜枫这次是彻底沉默了。刚才蓝雨伊说“离婚”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这女孩轻生的念头，八成跟家庭情况有关，但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最极端的。

    因为，某种意义上说，比父母双亡更可怕的，是父母都不要你了。他们都将获得幸福，而在他们心中，早已有另外的生命，取代了你的地位、你的身份、你的一切。

    ——不幸的人，只有你。

    “那我就......继续了？”

    蓝雨伊看夜枫不说话，也不多问，双手重新动起来。

    她的力道适中，揉搓的手法也十分轻柔，或许是经常对着镜子练出来的，给夜枫的感觉像在按摩，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和享受，令人陶醉、沉沦，简直恰如一场美梦......

    如果可以，夜枫并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入梦。

    于是乎，在沉默的尽头，他忽然伸出手，抓住少女冰冷的手腕。

    “其实......我喜欢你。”

    “骗人。”

    几乎没有犹豫，蓝雨伊笑了。

    她一点都不傻，知道他不过是同情她，又或者，知道她要自杀，想用“我们谈一场恋爱吧”的借口挽留她，是缓兵之计，和真正的“喜欢”，哪里扯得上半点关系？

    但夜枫却不理她，转头盯住她的眼睛，眼底仿佛亮起火光。

    “我们一起......殉情吧。”

    ......

    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呢？

    其实夜枫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扭头的瞬间，他对上蓝雨伊的目光，那份平静而淡漠的眼神，心底莫名一颤，便不忍心让这个不幸的少女，直到最后，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想着陪她一下。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被她识破了“假告白”的意图，自己恼羞成怒，觉得不能被女孩彻底拿捏了，得想个法子，让她也出乎意料一次，于是“谎言”脱口而出。

    这句话的本意是：“我愿陪你一起赴死。”

    但实际上，夜枫根本就不想死，愿意并不代表一定要做嘛。他希望蓝雨伊是真聪明，能够理解他的意思，而不是当真了，立马拉着他从7楼的阳台上跳下去。

    不过，瞧见女孩这泛起酡红的俏脸，还低下脑袋，攥紧白体恤衫的衣角，不敢和他对视，她大抵是得......沉默好一阵子了。

    这也正常，回啥都不是，换他被这么“告白”，也得冷处理。

    ——太特么抽象、及尴尬了！！！

    他自己都老脸滚烫了。

    这时，自阳台的纱窗门外，吹来一阵夏日的晚风。少女如瀑布般的乌黑秀发随之轻扬，丝丝缕缕，又好似摇曳的柳絮，悄然搭上了少年的肩头，似乎还有点湿润。

    夜枫突然后知后觉。

    和男生不同，女生的头发很长，光用浴巾是擦不干的。

    “等我一下。”

    不等蓝雨伊回答，他起身跑进了卧室，在里头一阵翻箱倒柜，不一会儿，便提着一只小吹风机出来，插头扎进沙发后的插座，然后也爬上沙发，跪坐在蓝雨伊身旁。

    “啊，还是我自己......”

    “礼尚往来。”

    夜枫按下开关，吹风机“呜呜呼”地工作起来。

    见他这样，蓝雨伊也不再吭声，只是并拢了那双匀称、修长、白净的双腿，抱住软弹的膝盖，把可爱的脑袋搭在上边，缩成小小的一团，乖巧地端坐在沙发上。

    热风将她的发丝吹散，夜枫用手轻轻梳过，柔顺丝滑，好似流淌的清水，从指缝间无声滑落，令人有些爱不释手，却又无法真正紧握......仿佛将逝的生命一般。

    ......真可惜啊。

    没由来地，夜枫心想。

    约莫十分钟后，他感觉差不多了，便关掉吹风机。

    “你摸摸看，行不行。”

    蓝雨伊用手指梳了几下，又轻轻甩着脑袋，然后点了点头。

    “可以，特别清爽，谢谢。”

    “不客气。”

    夜枫自己也吹了小会儿，暖洋洋的确实舒服，然后收拾好吹风机，跳到地上，瞄了眼还卧在沙发角落、睡得跟猪似的小黑，羡慕当猫真好的同时，困意也涌了上来。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10点54分。

    今天是周四，明天周五，他还要上学。

    他就读的华海高中，离家大概15分钟的公交车，7点整准时早读，班主任邓Sir天天都来巡查，迟到一次被抓，或者早读打瞌睡，上他的课必点你名，堪称魔鬼。

    夜枫不敢晚睡，也不能迟到，明早6点必须起床。

    于是，他扭头，看着还在偷撸猫的蓝雨伊，小声说道。

    “我们......该上床了。”

    女孩的身子显然一颤，耳根渐渐泛起酡红。

    “......一起吗？”

    “不。”

    并未意识到歧义，在考虑了男女有别，以及某人轻生的念头后，夜枫做出决定。

    “你睡床，我睡客厅，我俩分房睡。”

    “扑哧。”

    蓝雨伊这下子被逗笑了。

    “这说法，好像冷战中的新婚夫妻啊。”

    夜枫微微一愣，旋即涨红了脸。

    “别乱想，新婚的哪有这么早睡......”

    “是啊。”女孩却笑得更灿烂了，“毕竟睡前，还有爱......好事没做呢~”

    “什么鬼......啊？”

    夜枫几乎秒懂。

    他本能地吞了口唾沫，目光不由地悄悄、往女孩身上飘去，由上至下，从光滑的后颈到白净的脚丫，心底开始浮想联翩：如果能抱在怀中，细细揉捏把玩，嘿嘿......

    这时，蓝雨伊突然转身，对着他狡黠一笑。

    夜枫心虚地颤着肩膀，赶紧错开视线。

    “我我我......我没乱想！”

    “是洗衣服啦。”

    蓝雨伊丢下这句话，便跳下沙发，踮起脚尖，赤着脚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