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枫早晨离家之前，其实留过一碗猫粮。

    他和蓝雨伊出门之前，小黑——十来章没出场、名为黑、实则一只白猫——还窝在沙发一角，呼呼大睡。他俩就没喊它，蓝雨伊还往猫碗里加了些昨晚剩的三文鱼。

    但这些显然不够两餐，猫碗本来就不算大。

    夜枫也没想到，今晚他根本没回过家。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晚自习他和蓝雨伊会请假。他会带女孩去一家高档西餐厅，在深红的酒杯、优雅的交响乐下，与她来一场真正的烛光晚宴——救人嘛，不下血本，他怕留不住女孩的胃——而在此之前，他会先带女孩回家，两人都需要洗澡更衣。

    这时，给小黑留些剩饭菜，再加一点猫条，当晚餐就差不多了。

    结果下午出了几档子事，把他的节奏全打乱了。

    “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老公寓楼，7层701号房门前。

    夜枫在此驻足，神情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

    “猫饿肚子......会拆家的。”

    “那是二哈干的事情吧？”

    蓝雨伊对此还抱有幻想，认为小黑是只乖宝宝。

    “二哈不一样，它啥时候都拆。”

    夜枫对这狗子抱有偏见，反正他没养过。

    他检查了门底的小窗口——专门给猫进出用的，以前他往家带过流浪猫，基本第二天都从这跑了，他也不拦，因为房东其实不给养宠物——似乎并没有出入痕迹。

    他扭头，和女孩对视一眼，朝她比出手势，意思是：蹲下来。

    蓝雨伊心领神会，蹲下来张开双臂，防止开门瞬间，小黑窜出来跑掉了。

    夜枫掏钥匙开门：“咔嚓——吱！”

    铁门咿咿呀呀地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大厅。

    灯光点亮，客厅的全貌便展现出来：沙发表面并无划痕，但留着一两搓猫毛，丝绸般雪白；茶几上放着一只一次性杯，里面剩着浅橙色的液体；餐桌旁的木椅被拉出来了；浅褐色的木地板上留着脚印，层层叠叠，大小不一......不是，什么情况啊？

    夜枫愣愣地走近茶几，拿起杯子闻了闻，嗯，果然是昨晚的橙汁；又捡起猫毛仔细查看，嗯，是小黑的毛发；还把木椅推回桌底，最后沿着脚印，走到了浴室门前。

    浴室里没开灯，但门底渗出来一大片水渍。

    他推开门，迎面就扑来一股热气，开灯一瞧，满浴室全是花白的水汽！

    “这是用了多少热水啊？”

    夜枫目瞪口呆。

    “找到小黑了吗？”

    蓝雨伊焦急地从杂物间里出来。

    夜枫家和她家相仿，但三房一厅，就多个杂物间，那里本是客房，但因堆杂物太多，实在不好打扫，基本废了。夜枫在外面找，她就先找那里，毕竟猫都喜欢钻角落。

    只可惜，一点踪迹没有，还给她自己碰了一身灰，澡白洗了。

    “没有。沙发底我也看了，也没有。”

    夜枫摇了摇头。

    他家空间不大，家具基本都是离地型的，他趴地上瞄了眼就全知道了。

    “我再去检查下厨房。”

    蓝雨伊又去翻那些橱柜，说不定小家伙就缩在里头。

    他们都不敢大声叫喊。现在其实很晚了，从蓝雨伊家来这又耗了半小时多，过会都要十点了，这栋楼里老人居多，睡得早起得早，他们怕扰民，只能闷头瞎找。

    浴室里自然也没有，夜枫连马桶抽水泵都掀过了。

    最后，他站在卧室门前，沉思许久。

    浴室、杂物间、客厅连带厨房，翻遍了都没找到；阳台门是关死的，就为防止猫跳出去，刚才开来通风，家里也没别窗户；门底的专用窗口也没有用过的痕迹。

    排除其他可能性，那么，毫无疑问，小黑肯定还在屋内。

    ......那就只剩下这里了。

    说实话，夜枫有点不敢面对现实。

    你想想，让一只饥饿的野猫独守无人的空房......这不疯了？这比薛定谔的猫还恐怖，叫“薛定谔的床”，简直难以想象，被褥、床单、衣柜，会被撕碎划烂成啥样。

    “还是没有。”

    蓝雨伊也过来了，她同样一无所获。

    她看向卧室，又见夜枫踌躇着，似乎明白了，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别怕，要相信小黑！它昨天救过我，是一只有灵性的小猫。还那么漂亮，一定、一定不会对你的床、被子、衣服乱来的！它们一定都还健在......没有碎成烂布渣！”

    “你故意的吧？”

    夜枫给她整无语了。

    你这是安慰人？这不纯往伤口上撒盐吗！真是谢谢你帮我具象化咯！

    蓝雨伊咯咯笑了：“让你别紧张嘛。毕竟，小黑可能不在里面。”

    “为什么？”

    夜枫不明白，他的推理哪出错了？

    “因为家里几乎没有猫毛。”蓝雨伊分析说，“我们今早走之前，不是用粘毛器清过一遍吗？我刚才检查时特意留意了，除了沙发，其他地方基本没有白毛。”

    “而且，你放厨房角落的猫碗，里面的猫粮完全没动，但三文鱼没有了。门底的小窗口我也看了，虽然外面没痕迹，但里面有爪痕！你没看里侧，就发现不了。”

    “所以，我感觉......”她最后得出结论，“小黑应该是跑出去了。整整一天，它不可能不饿，可能是不喜欢猫粮，又吃不饱，跑出去觅食了。我们应该出去找的。”

    夜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听她这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那我赶紧看完卧室，我们下楼去找？”

    “对！”蓝雨伊点头，“有手电筒吗？没有就用手机打灯，记得带点猫条。”

    “有电筒，就在卧室。现在就去拿！”

    夜枫道理明了，心也安了，也不怕了，抓着门把手就是一拧。

    但门锁发出一阵“咯吱咔咔”的声响，似乎卡死了，把手根本转不到底！

    ——欸，坏了？

    夜枫疯狂拧动把手，门锁震颤着发出激昂的呜鸣，然后......纹丝不动！

    他扭过头，和蓝雨伊对视一眼，满脸震惊。

    “从里面......锁上了？”

    “你今早锁的？”蓝雨伊问，“有钥匙吗？”

    “这玩意压根就没钥匙啊！”

    夜枫欲哭无泪。

    卧室门锁是单向锁，只能从内部反锁，外部基本锁不了。

    他忽然愣了一下，几乎同时，蓝雨伊也反应过来。

    “里面有人！”

    夜枫下意识张开手，拦着女孩往后退，远离这扇木门。

    下一刹那，他们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响动，卧室隔音差，啥声音都一清二楚，像是谁在走路、跑动，步伐轻盈、迅速，在卧室里“咚咚咚咚”，甚至还有隐约的窸窣声。

    几秒后，只听见“啪嚓”一声，所有的声响倏然间全消失了。

    夜枫认出来了，最后的“啪嚓”，是门锁解开的提示音！

    现在卧室门可以打开了，但夜枫却在后退。

    “你去杂物间，找那根铁棍给我，就在最里侧角落。”

    夜枫边吩咐蓝雨伊，边死死盯着这扇木门，像在警惕一个怪物。

    茶几上的果汁、地板上的脚印、被拉开的餐椅，和满是蒸汽的浴室......

    他早该想到的：有人闯进了他的屋子！甚至还没走。

    蓝雨伊无声地后退，轻手轻脚地移动到杂物间，片刻后抱着一根大银棍出来，递给夜枫时，不忘提醒：“小心。实在不行，我们就报警吧？或者喊小区保安来？”

    “不用，我能搞定。”

    夜枫自信满满。

    其实现在逃跑、再报警是最好的选择。这种情况太像家里进贼了，谁知道小贼有没带刀子？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女孩，为了她的安全，他也绝不应该逞强。

    但夜枫不一样——他是主角，有光环！

    所以，小朋友可千万别学啊！

    好吧，其实他是有个本领，叫“危机感知”——算了中二死了，说白了就是第六感很准，碰上危险一般能察觉。但现在，身体和大脑的本能告诉他：并不会出事。

    甚至，他还有种莫名的预感：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等下，让我摸一下你。”

    蓝雨伊倒没轻信他的鬼话。

    她触摸他的脖子，超能力发动，再次看到了他那“燃烧的未来”，然后放心了。

    “可以了，去吧。”

    “嗯。”

    夜枫握紧铁棍，一步步靠近卧室门，摁下把手的瞬间，抬脚一个蹬踢！

    “砰——！”

    门往里狠狠地砸在墙上，门后无人。

    卧室里漆黑一片，黑暗中，似乎藏着未知的野兽。

    他一边警惕，一边摸到门边按钮，按下。

    光芒亮起的瞬间，他突然愣住了，然后慢慢慢慢地，嘴巴张大得老，简直能塞下一颗鸡蛋，眼睛猛猛乱眨，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甚至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铁棍。

    “怎么了？”

    蓝雨伊见夜枫握棍的手垂下，就知道危险解除了。

    她凑过来一看，瞬间也惊呆了！

    ——所有的衣柜门全打开了！里面的衣服被翻出来，红橙黄绿、黑白灰、上衣短裤，甚至内裤，都随意地丢在床上、地板、柜顶、甚至是书桌上，简直满目疮痍！

    难怪夜枫放下了警惕。

    卧室就这么大，床底是封死的，只有衣柜能藏人，现在一眼全看完了。

    就在这时，床上卷成一团的被褥突然动了下，里面似乎藏着东西。

    而后，被边顶起小山般的一块蛄蛹，在露出的被底深处，亮起一对幽深的紫瞳！

    “喵呜——！”

    伴随着一声长而尖锐的猫叫，白猫从被底下飞蹿出来，扑进了蓝雨伊的怀中。

    “小黑！”

    女孩欣喜若狂，张开臂弯拥抱了它。

    夜枫在旁看着，这才如释重负，轻轻松了口气，解除了手中的武装。

    而后，他微微一笑，语气像是咬着铁齿钢牙。

    “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