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长桌上，李柒柒止不住的给孔少宸夹菜，玉碗米饭盖着的菜肉已经堆的跟座小山一样。

    “可以了，我晚上不吃这么多。”孔少宸嘴角抽抽道。

    “那怎么行，”李柒柒挽着褪去披风，挽着纱袖，“你平日里喝那么多酒，晚上不多吃点，二天一早会吐酸水的。”

    “嘻嘻，我知你爱酒，在家时，请教了好多名厨和大夫，学了十几种解酒汤，等我煮给你喝。”

    李柒柒现在浑身上下都撒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精致的瓜子脸红扑扑的，嘴角从进门之后就没有合拢过。

    几个人都是正坐在团蒲上，只有孔少宸盘腿坐的随意，李柒柒极具攻势的热烈让他有着生理上的不适应。

    “你.....”

    “可以叫我柒柒吗？”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孔少宸抿嘴道：“柒柒，你就这么和我们走，你家里人不会报官吧？”

    “哼，”李柒柒攥着手，“我娘亲去世的早，爹爹取了那个狐媚子，早就把我抛到脑后了，若不是想着用我巴结孙家，才不会在意我的死活呢。”

    “嘻嘻，不要管他们啦，反正我跟定你了，要不要和你签个卖身契，他们就算报官，也牵扯不上你了。”

    “别别别，我们家不兴这个。”

    林一珞喝着汤，在碗沿和脸颊的缝隙，她冷冰冰的瞥着李柒柒。

    “姐姐，这干果放到你跟前吧。”

    “哦。”

    “蔺叔，我给你盛汤。”

    “嗯哼，等我喝完这口。”

    “采莲，你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

    李柒柒显然一副女主人的神采，摆弄着桌上的饭菜。

    饭后，孔少宸双手向后撑着地板，仰天长舒一口酒气，李柒柒的笑脸突然出现，吓得他往后爬行几步：“你吃完饭就回自己屋吧，就在隔壁，我还有东西要写。”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你身边的丫鬟，自然要给你添香研磨，累了我给你捏捏肩。”

    “唉~随你便吧。”

    林一珞坐在圆形窗沿上向外张望，没有太在意案几上那晃眼的迷恋光芒。

    李柒柒研完磨后，双手托着香腮，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孔少宸，也不出声打扰她。

    一列列潇洒脱逸的字体在宣纸上写就，孔少宸一边写着，一边摸索着手边的茶碗，摸了一会儿没摸到。

    只见李柒柒端着茶杯已经递到了嘴边：“给你吹的温度正好。”

    “我自己来吧。”

    孔少宸放下笔，一口将茶水饮尽，嘴里嚼着几片泡开的茶叶。

    “林爷，早些睡吧，明天要起个大早。”

    盯着水中明月的林一珞，走到早已被李柒柒铺好的地铺上脱靴摘冠盘腿入定。

    “檀郎，林姑娘是刀圣的徒弟吗？”

    檀郎是李柒柒对孔少宸的爱称，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异议，反正其他的事情都接受了，也不差一个称呼。

    “是。”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孔少宸抬手朝他眉间弹了一下：“你我虽然两年前就打过照面，却不甚相熟，该问的问，我不一定回答，不该问的，一句也不许问。”

    李柒柒捂着头傻乐道：“人说，一眼万年，怎么能说刚认识呢。”

    “不知道你在傻乐什么，你的家世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家中也无高官，却也是一方富豪，如今跟在我身边当个丫鬟，不觉得委屈？”

    “当然不会，你也不要小看我，把我当做什么温室里的花朵，我虽不会武，琴棋书画却都精通，你无聊的时候，我给你唱曲儿，弹琴。”

    孔少宸掐着她的脸冷笑道：“万一我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反而是个嗜血成性的魔头呢，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看着他抬抓吓唬人的样子，李柒柒噗呲一笑道：“我之选择，我自己承受，你若是天底下的最坏，最恶毒的魔头，我也跟定你了。”

    “图啥？”

    李柒柒挪动身体，环腰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我也不知道图啥，就是喜欢你。”

    “啊呜~”

    突入起来的吼叫声，让李柒柒一脸纳闷的抬起头来左顾右盼，最后察觉在案几下边有一只小白虎呲牙咧嘴的朝她吼着。

    “哇~好漂亮的白虎，檀郎是你养的吗？”

    李柒柒提着裙子小跑过去，也不管小白同不同意，抱起来就是噌个不停。

    她天然的亲和力，让小白一下子就放弃了挣扎，一脸享受的任她抚摸。

    “你叫小白吗，我叫李柒柒，从今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孔少宸拄着腮，侧身看着一人一虎，李柒柒笑起来想夏天盛开的玫瑰，在他见过的女人中，她可以排得上前五。

    “檀郎，以后可以让我照顾小白吗？”

    “当然，本来就打算让你照顾。”

    “好耶，小白，以后你就和姐姐一起睡吧。”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林一珞猛然睁眼，孔少宸摆手示意他无碍。

    一柄飞刀带着一纸书信插入案几，他展开看完，当即就着身前的红烛烧了个干净。

    只见孔少宸两眼寒光乍现，烛火无风摇曳，一双玉手蓦然搭在他的肩头。

    “檀郎，你今天累了，让我替你松松肩。”

    捏了一会儿，孔少宸拍了拍她的小手说道：“回去睡吧，晚上若是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跟在我身边并不太平。”

    李柒柒郑重点头，抱着小白推门而去。

    “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失态？”林一珞闭目问道。

    案几上的文房四宝，被孔少宸一件件的收进包裹，他语气平静道：“孔府被一把火烧了。”

    “看你以前也没有多么留恋。”

    孔少宸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叹了口气道：“终归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有太多回忆放不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是你说的吗？”

    天上的明月被乌云遮掩，仰天而望的孔少宸衣炔飘飘，他的身影被渐渐消失的月光拉长。

    “要下雪了......”

    奢延水河上，一艘长三千寸的大船正朝着统万镇的方向乘风破浪而进，天空细碎的雪花刚刚触碰到水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船头的孔少宸干咳着，李柒柒拿出披风为他披上：“檀郎，外面风大，进去吧，我煮了绿蚁酒。”

    “观此景，不禁想起那周郎之言......”

    “未曾听说过，不知他说了什么？”

    “唉~此番出京，深感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生。”

    李柒柒柳眉微蹙，抱着孔少宸的胳膊，冲他耳边吹着热气道：“如今美人儿在侧，可解檀郎心中烦闷否？”

    这一句话就把孔少宸打回了原型，只见他哈哈大笑，似要用着笑声压住这长河之浪声，因为他更浪！

    “可解，我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心中并无烦闷。”

    林一珞撩开船屋的帘子，抱刀冷嘲热讽道：“他要是有这良心，明早太阳能打西边出来，行了，别臭屁了，小白有些晕船，你快进来看看。”

    “这小家伙，不给力啊，一点都不随我，没点男子气概。”

    “檀郎又瞎说，小白本来就是母虎，要什么男子气概。”

    孔少宸看着林一珞撇了撇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是被威胁道：“你要是再在心里想些有的没的，杀了你哦。”

    “哇~林姐姐，你好恐怖啊，我家檀郎什么都没有说啊。”

    林一珞摸着头顶的玉簪平淡道：“再说，杀了你哦。”

    李柒柒噘着嘴哼哼了两声，小白此时晃晃悠悠的跑过来拽着她的裙边。

    “哎呀，小白你吐啦，来来，喝点水压压。”

    “公子，公子，四周来了好多小船，是奔着咱们来的，好像还有个人踩着竹竿，没有被浪打下去？”

    船屋内，林一珞怀前的朝朝刀争鸣起来，下一秒她便飞身而去，扔下一句：“你别出来，来的人，我可能不敌。”

    孔少宸皱着眉头，暗想：林爷居然主动说不敌，那来者身份肯定不一般。

    “屋里的孔家小子，算不算得男人，躲在女人后面？”

    独臂老人赵泽安洪亮的声音，在整个河面炸响，连不歇的风浪也被震退了一般。

    孔少宸双手插袖走了出去，只见整个船身被下方的小舟扔上来的铁钩拴的严严实实的，林一珞拔刀站在船头严阵以待。

    “回去！”林一珞冷声道。

    孔少宸嘴角上扬，径直走到船头，俯身朝下放望去，赵泽安双脚踩着一根细细的竹竿，横向立于翻涌的湖面之上，如不动明王。

    “天下武榜第十的独臂老人，看起来挺年轻的嘛。”

    “孔家小子，我多年前，欠了一个人情，今天就拿你的命来还吧。”

    “哎，”孔少宸笑道，“我的命不值钱，不过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