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守护的公主转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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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她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伊芙·科莫多,今年十六岁,身高一米五三,是一名声音甜美、圆脸的可爱姑娘。

    她自出生开始便居住在名为博多的王国边陲小镇,如无意外,伊芙·科莫多将会和她的父母一样,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在博多度过平淡而美好的完整一生。

    伊芙的父母在博多的东面经营着一家面包店,每日凌晨三点便要起床揉面团,烘焙面包,以期在清晨的第一个客人到来之前,打着暖色光的透明橱柜里摆满了松软可口的面包。

    虽然辛苦,但伊芙的父母很喜欢这份工作。将亲手烤制出的香喷喷的面包犹如精美的工艺品一般,整齐陈列在柜台上,看着来往的客人心满意足地抱着满满一包面包回家,他们也会感到异常的幸福与甜蜜,犹如品尝面包上的奶油与糖霜。

    她也很喜欢自家面包铺子每日的麦香与奶香,木门关不住那股勾人食欲的香气。远远地闻到,伊芙便知道有人正在家中等着她。

    对于伊芙·科莫多而言,这味道是家的味道。

    但伊芙以后不想成为一个做面包的点心师傅,她想跳舞,成为一名舞蹈家,穿着漂亮的裙子,去各国巡演。

    她最喜欢穿粉红色的裙子了。

    可惜伊芙已经16岁了,对于舞蹈的专业学习来说,她的年纪过于大了。她已经老了。

    伊芙的家庭并不能支持她从小开始的舞蹈课程,上得了台面、能在包括贵族在内的大众面前表演的舞蹈并不是底层的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领域。

    所以成为舞蹈演员这件事,最终就只能成为少女的一个美好的梦。

    就像换牙期藏在被窝里的糖果,吃下去牙齿会痛,藏久了就化成被单上一块难以消去的污渍,但却是甜蜜的。

    伊芙深知自己的梦想无法实现,但更不想做一个固执的人让父母为难,自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关于她想成为一名舞蹈家的一切。

    也只有将自己房间的门牢牢锁上、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伊芙才敢学着她所知道的舞者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转几个半圆,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梦想和热爱淋漓尽致地袒露出来。

    她的父母知道伊芙的真实想法,他们是那么深切地爱着他们唯一的女儿,同样从不勉强伊芙,总是尽其所能让伊芙能去做她想做的一切。

    在爱的浸润之下长大的小女孩,纯真而善良,见过伊芙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就算不能按照梦想的足迹行走,能待在博多过上一辈子,也是一件格外美好的事情。因为,伊芙·科莫多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嘛。

    伊芙家的面包物美价廉,拥有着很多忠实的老顾客。对于这些几乎已经成为了朋友的客人,伊芙一家便也拿出对待老朋友的良好态度对待他们,包括但不仅仅包括在客人不得空闲时将他们预定的面包送货上门。

    因为送面包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各处去玩,伊芙很喜欢这个工作。当然,拿到面包的客人看到送货少女明媚的笑容,也相当地欢喜。

    回家的路上,伊芙总是晃晃悠悠地提着轻飘飘的空篮子,踩着并不标准的舞步行走,偶尔转两个圈,闭上眼陶醉地幻想自己正在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成为了那个最著名的舞蹈家。

    这天也是一样,伊芙刚刚将面包送到了老猎人切勒家中,正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老猎人切勒很喜欢这个乐观开朗的少女,总是将她当做亲孙女来看待。他开门看到伊芙提着个大篮子到来时,面上立刻泛起了慈爱的笑容,热情地招待少女赶快进屋休息休息,并且还打算留伊芙下来吃晚餐,为此他取出了珍藏已久的一条腌鹿腿。

    伊芙笑着拒绝了。

    老猎人切勒为了能随时查看自己布下的陷阱有没有捕获到野兽,将住宅安置到了镇子旁边的树林内,要抵达必须要走一条长长的林间小路。此刻正是下午时分,如果留下来吃饭,那么回家的时间势必很晚,她的爸爸妈妈会担心她的。

    所以虽然老猎人切勒再三保证天晚了也不要紧,他会送伊芙回家,并且会和她的父母解释清楚,保证不会让她遭遇危险,也不会让她因为回家太晚而被爸爸妈妈骂,她也笑着拒绝了。

    “切勒叔叔,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下次时间还早的话,我一定会考虑你的建议的。那么我先走了,下次再见了,切勒叔叔!”

    伊芙提起已经空空如也的篮子,笑着冲老猎人切勒挥了挥手,道别以后轻快地跑走了。

    后来伊芙在总是在想,要是当时她答应了老猎人切勒,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呢?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依旧是博多一家普通面包铺中快快乐乐没有烦恼的女孩。

    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过去已经成为确定的历史,现在无论如何构想千种万种解决的方案都不能够对发生了的过去造成一丝一毫的改变。

    此刻毫不知情的伊芙·科莫多向着她的命运蹦蹦跳跳地跑去。

    她看见了那个躺在路边草丛里一动不动的人,善良的秉性让她做不到坐视不管。于是她过去,触碰,昏迷。

    等伊芙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日已西斜。残阳的光辉似血,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上染了一层厚重的红,浓烈得好似要熊熊燃烧起来一般。

    那一日燃烧着的夕阳是伊芙见过的最为浓墨重彩的颜色了,她永远也忘不掉。

    伊芙的脑子似乎还有些昏沉,思绪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怎么样也理不顺。但触目已晚的天色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一下子慌慌张张地蹦了起来。

    她这时才发现最开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是醒过来自己走掉了,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伊芙已经没心情管那么多了。

    已经这么晚了,爸爸妈妈一定会担心的!她得赶快回去才行!

    对了,篮子呢?伊芙在周围各处都没有找到空篮子的影子,它像是与之前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同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伊芙在周围找了几分钟,没有结果,便放弃了。

    篮子什么的并不值几个钱,等回去之后老老实实跟爸爸妈妈坦白,再去买一个就是。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回去。

    想到这里的伊芙感觉到额上似乎出了汗,便伸手用手背擦了擦,触到了冰冷而黏腻的怪异感觉。

    伊芙下意识地看了看收回的掌心,发现手上是血迹,在如此浓烈的霞光照耀下,都显得有些发黑了。

    哎呀!怎么回事!

    伊芙吓了一跳,但转念想到可能是之前触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时弄到手上的。

    得先去洗干净才行,否则回去以后让爸爸妈妈看到了会担心的。

    做出了决定的伊芙小跑着往最近的小溪。她很熟悉附近一带的环境。

    焦急地心理让伊芙·科莫多有意无意地忽视掉了许多拼命地向她宣告着不对劲的小细节,比如说不应该属于少女的那一双指节粗大的手掌,突然高上了许多的视角,还有迟钝了许多的感知。

    或许伊芙内心深处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太过明显的不对劲,但她刻意地忽视了,让那残忍的真相再晚一点彻底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伊芙来到小溪边,半跪着俯下身去洗手,顺便再洗一洗脸。

    就在此时,伊芙借着灿烂又暗沉的天光,看清了她此刻的脸。

    映在波动的水面那张脸有些模糊,但伊芙仍清楚地辨认出了,那张脸并不属于她。

    意识到这一点,伊芙在那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是她昏迷之前,所看到的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伊芙感到了无比的混乱,拼命地在脸上胡乱摸着,但手底下的触感无一不在告诉她,这不是她的脸。

    就连这具陌生的躯体,也并不是她原本的身体。

    迷茫、无措、恐惧,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同时侵袭了她,让伊芙短暂地失去了清晰且连续地思考的能力。

    梦吗?对,是梦啊!是梦啊!

    失去了灵魂般的伊芙枯坐到了深夜,可这场噩梦还是未能醒来。

    于是她那破碎的思维迫使她站起身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伊芙一路走入博多,夜色中每一个窗口都散发出温暖的光线。

    远远地,伊芙闻到了她家面包铺的香气,思绪被逐渐拉回,不安的心绪也被熨帖地抚平。

    她到家了,只要到家了,什么问题都会被解决的,一定……

    一定。

    就在伊芙满怀希望准备拧开房门,像往常一样喊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笑着进入屋里与爸爸妈妈拥抱,她听见了屋内传来的哭声。

    是妈妈的哭声。

    “伊芙,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小伊芙,你怎么能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啊!呜呜呜呜……”

    伊芙的手停了下来,再次陷入了迷茫。

    谁死了?

    伊芙·科莫多?

    可是她不就在这里吗?

    啊,对了,她现在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她不再是伊芙了。

    她不再是博多城里,面包铺老板与老板娘的小女儿了。

    她逃跑了。

    然后,第三天,终于能冷静下来,正常对待自己现在的躯体的伊芙罩着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的黑色斗篷,再次进入了博多。

    这一次她跟上了一个出城送殡的队伍。

    死去的少女叫做伊芙·科莫多。

    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谁了的伊芙·科莫多站在路边,状似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她看着人们抬着漆黑的棺材走过,跟在后面的父母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便憔悴得好似重病了一场。

    望着母亲的眼泪和父亲几乎全白了的头发,伊芙也感到了极度的悲伤与痛苦,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

    她是伊芙·科莫多吗?可是为什么她的灵魂困在另一个人的躯体里,而伊芙·科莫多躺在放满白百合的棺材里,浑身冰冷,无知无觉?

    她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却连一束花都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献上。

    伊芙·科莫多笼在一身漆黑的斗篷里,遮住面容,独立在所有人的悲伤之外。

    死去的少女是伊芙·科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