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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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穿越空间裂隙的感受吗?这个问题确实让我有些在意。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流放之地,然后稍稍叹了口气。黑色的空间裂隙宛如流放地亘古不变伤痕一般,在我眼前缓缓跳动着,我伸出手,一股失重般的吸引力从裂隙中传出,将我拉了进去,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我的眼前划过,我下意识地想抓住其中的一颗,然而在下一秒,现实的重量就重新吞没了我,当然还有那些冒着泡的熔岩和硫磺的恶臭。空间裂隙让我回到了拉库瑞亚的火山中心,也就是空间裂隙的另一侧。

    我回味着这种奇妙的感觉,这是穿越不同的世界与空间所产生的感受,那些能够自己做到这一点的修亚龙在穿越空间时也会是这种感受吗?

    这种回味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某个家伙忽然发出了一声高呼,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回来了!”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让我不由得转过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那家伙意识到了我的目光,紧张得浑身一颤,然后又四处望了望,似乎是想从其他龙那里得到些许帮助。但不出我的意料,并没有其他龙露面来帮他。

    长老会的那些家伙当然都是这样,如果有了愿意卖命的家伙,他们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我俯身飞到那个守卫的身边,那家伙被我的这个行为吓坏了,不住地拼命向后缩去。我注意到那家伙确实有点眼熟,他的眼睛是蓝金色的,这种特别的眼睛我很有印象。

    “我记得你,”我说道,“你是上次被派来通知我的那个家伙,也是为长老会发声的家伙。”

    他只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我,似乎是认定我随时会杀了他一样。明明很多时候我都不会这么做,我几乎没有杀戮的欲望,毕竟我从中体会不到快乐,可如今我的那些同族们总是以为我会动不动就杀了他们。

    “长老会派你来的?”我歪着头看着他,“我去流放地的行为让你们很不满,是吗?”

    “不敢,我的龙王,”这个声音是从我身后传过来的,我回过头,看到一个有些衰老但不失精神的家伙站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的眼睛似乎也是淡淡的蓝金色,“只是关心龙王你的安危而已,流放地里的家伙可不如我们友善。我们刚刚还在讨论是否该进去营救你。”

    “是吗?”我冷淡的回了一句,“原来长老会会这么关心我吗?那么其他龙又在哪儿?”

    “你是拉库尔龙族今日的核心,我的龙王,”他向我鞠了一躬,巧妙地回避了我的问题,“我的弟弟培养了你,就为着这份情谊,我也该考虑你的安危。”

    还真是意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父亲还有个哥哥。

    “是吗?但我现在好得很,”我的态度并没有平和一些,“所以我不需要你们的关心。”

    我把这个你们咬的很重。我知道议会现在又想用亲情来约束我,于是拿出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伯父来糊弄我一番。我希望他们明白我并不在乎他们是谁,我更在乎的是他们做了什么。

    但我的那个伯父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笑着说道:“不,绝,这就是我的想法而已,我应该要关心你,你可是我那兄弟的遗孤啊。”

    我觉得我刚刚好一点的心情又要被这个所谓的伯父给破坏了,他为什么能和我那个父亲一样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他弟弟的死就与他无关,好像死的是个什么随便地的家伙,而不是什么他的弟弟一样,是吗。

    “我不需要,收好你们的虚伪。”我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是长老会的傀儡也好还是什么别的,给我记好,我放过你们只是因为我相信我父亲死前说了点真心的话,别让我后悔自己相信了他。”

    “这样吗,”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那拜托你稍微照顾一下你的堂弟呢,可以吗,看在我的面子上?”

    “堂弟?”我有些疑惑,但下一秒我注意到了缩在一边角落的那个家伙,他还在瑟瑟发抖,是在怕我直接动手杀了他吗。

    “他还需要成长才能接任我的位置,”我那所谓的伯父笑眯眯地说,“跟着龙王学习是个相当宝贵的经历,希望你能赏脸。”

    “我拒绝。”我说道,然后起身飞离了火山。

    所以议会想监视我是吗,这群家伙。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或许我当初的决定确实是错的,对吗。也许我就该杀了那群家伙,一了百了,也不会有这么多让我心烦的事,不过那之后谁来带领拉库尔龙族呢?然后拉库尔龙族就自行崩溃了是吗,其实我也不在意他们的结局,我只是有些担心这样的责任会落到我的头上。这样的话想想也挺难受的,不如现在这个样子。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小池塘,我收起翅膀,向下方笔直地落去,那个曾经的小池塘现在干涸了不少,可能是许久都没下雨的缘故。不过没关系,现在这地方只属于我了,它再怎么糟糕都无所谓了,我还没有那么挑剔,需要它一直盈满水等着我。我轻轻地落在了池塘边上,然后倒头趴在了地上。一股倦意迅速涌了上来,其实仔细想来我似乎也有很久没有休息过了,抵抗流放地的空间乱流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也难怪没有什么拉库尔龙愿意去那个地方。我顺着刚刚翻涌上来的这股倦意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现在我会不会做梦,又会做的点什么奇怪的梦。

    然而这个时候我身下的大地的土元素给我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如同一种怪异的警示一般,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警示,无奈地挥了挥手,让地下的土元素忽然暴动起来,然后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我没忍住悄悄翻了一个白眼,不出我所料的,某个被土元素捆牢实了的家伙从一边被扔了出来,露出了那双无辜的蓝金色眼睛。

    又是那个家伙,看来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偷偷地跟着我。

    “所以长老会这么想知道我的行踪吗?”我看着他缓缓说道,土元素构成的束缚把他抬到了我的面前,“我还以为你很胆小,长老会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敢这样为他们卖命?”

    他急忙把双手摆到自己面前护住自己的脑袋。

    “别,别杀我!”

    其实如果我真想杀他的话他活不到这个时候。但我知道长老会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他们肯定还会让更多的家伙来监视我,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那还不如换一种思路。

    “我没心思杀你。你叫什么名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愣了一下。

    “我,我的名字?”他似乎很惊讶。

    “对,你的名字,”我说,“如果我必须经常看到你或者其他被派过来送死的家伙,那我就得叫你们的名字,毕竟我不希望我每次叫你都是护卫护卫的,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我的话,阿芒海就好。”他说,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别处的某个地方。

    “那好,阿芒海,告诉你的父亲以及那些长老,”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头掰向我,让我能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是我的护卫了,不是他们的了,明白吗,如果有谁想杀你就来找我。不过我估计那群家伙也没这个胆子。”

    那双眼睛里现在还充斥着疑虑与恐惧。我知道他对我有着偏见,和一直以来所有的拉库尔龙的看法一样。他可能确实和我有血脉上的联系,但这份联系早就被那些偏见给稀释得一点不剩了。现在,那些长老们想的是我还有这种联系,不会下狠手,而不会考虑他们自己对我的态度。

    我一点都不意外,对于早就习惯了的事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意外,不是吗。

    那家伙现在似乎呆住了,我有些无奈地松开了他身上的束缚,然后躺回了地上,可能是有些缺水的缘故,我身下的草地没有我记忆中那么柔软了。我翻了个身,正面朝上仰望半近黄昏的天空,火红的夕日落到了西边的山头上,给山脉拖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刚好盖住了我身下的草地。

    “那么请问一下你需要我做什么呢,龙王?”

    我有些吓了一跳,不过没有怎么动弹,他应该看不出来。

    “你想好了?”我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想好了。现在我是你的守卫。”

    “那就走吧,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说,“别来烦我就行。”

    “可我必须为你做点什么,”他说,“不为什么,就为我自己也行。”

    “不需要了,阿芒海,”我不客气地说,“在那场长老会编造的仪式以后,我早就没有什么可需求的了,你们知道的。”

    他沉默了,我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不知道长老会的那些家伙会怎么看待我的这些话,也许多半又只是饭后谈资而已吧。

    “现在,就让我休息一下吧。”我说道,然后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我隐约听到了那家伙默默离开的声音,或许他会把我刚刚的话告诉长老会?也许,算了。

    倦意涌了上来,迅速地把我拖入了梦乡。

    和以往一样,梦还是那么模糊不清,我看不清楚这场梦的许多的细节,甚至几乎无法正常地睁开眼睛。这种感觉在拉克希尔仪式后越发明显了,哪怕是现在我交到了几个朋友也没能改善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们终究不是同类。不过有一点似乎不同了,我现在好像能意识到了自己身处梦中了。

    这好像是很久远以前的体验了,又好像并没有太久。我眯着眼,顶着满天的狂风奋力前走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努力地毫无目的地走着,有可能是我忘了,但某个我必须达成的而又确切存在的目的在紧逼着我,我伸出手破开风壁,努力睁开被风侵扰的眼睛,看到,看到……

    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轮红日向拉库瑞亚撒下了第一束柔和的微光,我抬起手,想挡住这有些刺眼的阳光,好继续在风暴中前进,然后我意识到自己的背后是厚实的大地。

    我坐起身,张了张被压得有些麻的翅膀,这次我睡得意外的舒服,看来到处走走确实有益身心,尽管我去的地方是流放地。那些家伙,末和莫瑞拉,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丝慰籍,我很喜欢他们。

    “你醒了,龙王?”

    说实话,现在的拉库瑞亚不该有东西能吓得到我,但我确实被阿芒海吓到了。

    “你还没走吗?”我回过头,有点没什么好气地对他说道。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你的护卫,”他似乎还有些无可奈何,“长老会不允许我离开你太远。”

    又是长老会的那群家伙,我就知道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我。唉,算了。反正我的行踪不算什么秘密,让他待在我身边可能能让议会的那些家伙少找我的麻烦。我转过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不过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我得帮助你,不管是作为你的护卫还是你的堂弟,我都该这么做。”

    我又疑惑地回过头,却看到他现在正一脸天真真诚地和我说着这种话,好像这句话和真的一样。

    “你没什么可帮我的。”我说。

    “总会有的,我随叫随到。”他固执地说。

    “我不需要,再说一次,我不需要跟班。”

    “会需要的,而且我不是跟班,我是你的堂弟。”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又说不出口了。长老会的那些家伙确实是有些本事啊,能告诉他这么多有用的话术,让我有点哑口无言。

    “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我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就像我说的,我的行踪和我干了什么不算是秘密,对议会来说也是如此,我自己也确实不在乎。

    “那下次我需要和你一起去流放地吗?那地方似乎很有意思,在我的印象中,如果说是你进去之前,议会和你提刚刚的那种要求你绝对会拒绝。但现在你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我愣了一会,半晌。

    “是吗,”我莫名的有些尴尬,“无所谓,只要你愿意。”

    阿芒海点了点头,然后不说话了,像个石头一样杵在了一边。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再管他。反正我要做什么他确实也拦不住。

    不过,我真的很在意流放地那边吗?

    这句话确实让我很在意。好像有那么一点,去流放地现在确实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那两个家伙,可能真的算是好朋友吧。

    尤其是,末,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