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绸飘摇，淡香浮动。

    传闻中的云葭姑娘款款走来。

    她穿的并不暴露，甚至有些保守，颈部毛茸茸的衣领，已经触到了下巴。

    但身段丰隆窈窕，翠绿色的裙裾裹身，走动之间双腿间鹅黄的蔽膝微微凹陷，身段摇曳之间玲珑浮凸，令人血脉贲张。

    她甚至没有盘发，一头青丝道士般松散束起，洋洋洒洒，活力四射。

    脸颊是典型的国泰民安脸，大气饱满，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红唇弧度柔和，自带三分笑意，左侧脸颊的梨涡令人印象深刻。

    清爽妩媚杂糅一身，风情浑然天成。

    感谢朱应熊的第一排贵宾座位，朱大宽感觉画质很清晰，很细节。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成功引来云葭姑娘的关注，见他坐在朱应熊旁边，立刻想到了他的身份，职业的笑容一扫而去，眸子里光芒绽放，欢喜之意笼罩全身。

    缓缓前行的脚步，变成了挽着裙裾奔跑，几下到了漫长舞台的尽头。

    “平国公安好”云葭姑娘屈膝行礼，不待朱应熊回话，迫不及待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府上的万里孤鸿？”

    朱应熊脸都笑烂了，右手拿起来摆两下放在腿上，又放在座椅扶手上，“云葭姑娘好，正是我那好侄子，带来给你见见”

    “噗通”云葭姑娘应声而跪。

    场中人头攒动，愕然声不绝于耳，前排的贵人们登时站起身，盯着朱大宽，神色颇为不善。

    “云葭拜见公子，公子踏歌而行的风姿，常入梦萦，今日万幸得见，果真诗如其人，格调不凡，雅量高致”

    朱大宽站起身，“姑娘谬赞，愧不敢当，此刻万千人中央，云葭姑娘一人而已，我与来此诸君，莫不期待姑娘一展芳华，还请莫负良辰，把臂同乐”

    到青楼，都是寻乐子的，你夸我格调不凡，我还怎么放手调戏你？

    云葭姑娘粲然一笑，露出满口贝齿，起身微一跺脚，眉目流转，满是娇嗔，“公子空负才名，却不晓得怜惜女儿家，跟他们一道欺负人，真是坏死了”

    朱大宽耸肩不语。

    云葭姑娘侧过身，娇俏的哼了一声，“虽然恼了公子，公子的诗还是要唱的，谁叫偌大个燕山城，竟然没有旁人呢”

    朱大宽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说来也奇特，大炎国推崇文人到了病态地步，文风却沉沦难起，所谓诗词文章，都只是空洞堆砌词藻，成就不值一提。

    “咬定青山不放松……”

    唱的这首诗，怪不得舞榭上头都是青绸，跟在后头伴舞的舞姬，一扫娇怯，都作男儿装扮，利落挺拔，行云流水。

    朱大宽敏感发现了细节，这些女扮男装，不是武夫打扮，也不是大炎国推崇的斓衫大头巾，像是介于两者之间，又夹杂了紧身裤、靴子之类的胡风装扮。

    这位青楼歌姬，竟然也有一颗忧患之心，难得。

    吾道不孤，朱大宽深深看了云葭姑娘一眼。

    她的歌声峭拔冷冽，隐然有股英雄气，贴合诗意，也不难见这位姑娘心曲并不只在勾栏中。

    歌声循环往复，音调节节拔高，响遏行云。

    欢呼声响起，彩绸花环漫天飞舞，飞向高台。

    一时间供应不及，大把大把的宝钞、随身佩戴的金玉，一股脑也丢了上去。

    云葭姑娘站在台上，光彩烨烨，爽朗一笑，蹲身捡了一些东西，也丢到舞台下。

    这自然激起了新一轮投掷高峰。

    台上台下，仿佛做起了游戏。

    待吵嚷声稍歇，云葭姑娘喘息几下才开口，“云葭今日原本还有一首舞曲，献给诸位官人”

    “……然而，先贤有教诲，既见君子，云胡不用？”

    场中冷了会儿，哄堂大笑。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化用了一下，显然有人要倒霉了。

    朱应熊等人显然是不懂的，自有从人帮忙解释，“大宽，此时正是扬名立万之时，休要有那藏拙心思，写，可劲儿写，越长越好”

    朱大宽早知道逃不过这一劫，索性放开，站起身团团拱手，“诸君有礼了，云葭姑娘所言有理，既是先贤教诲，大宽不敢推辞，只是先贤还有教诲，往而不来，非礼也……”

    “公子好生小气”云葭皱眉噘嘴，瞬间变成小女儿家模样，“时下生计艰难，云葭手头颇紧，公子要价太高，云葭可负担不起哟”

    朱大宽哑然失笑，“姑娘提及钱财，格局就小了，不如我今日涂鸦一首，供姑娘与诸位雅鉴，换取姑娘闺房一晤如何？”

    满堂鸦雀无声。

    “大宽，不可造次”朱应熊训斥，随即吞了口唾沫。

    “混账东西……”有地位的在骂。

    “有辱斯文”文化人在骂。

    “狗娘养的这就想喝头汤，哪有这么容易”贩夫走卒意见也很大。

    “官人不可，云葭姑娘乃是清倌人”邀月楼的掌柜也表示拒绝。

    群情激奋，千夫所指，朱大宽漠然视之，稳如老狗。

    云葭掩口一笑，“公子，敢问贵庚？”

    “年已满十五，可为人父”朱大宽已然不要脸。

    “哈哈哈哈”云葭大笑弯腰。

    “也罢也罢，要事公子所作，能令人无话可说，云葭从了公子，又有何可惜”

    场中仿佛凝固。

    掌柜疾跑上来，满头白毛汗，“姑娘，您可想明白了？”

    “为公子做些准备吧，云葭等不及了”云葭笑容依旧，但却不容拒绝。

    掌柜依言退下，安排笔墨纸砚。

    朱大宽略作思索，决定这回抄一下易安居士。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写一句，有人朗声读一句。

    云葭听着，在台上坐立不安，来回走动。

    “仿佛梦魂归帝所”

    啪叽，云葭从台上一跃而下。

    一瘸一拐来到朱大宽身边。

    “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一曲词写罢，大气磅礴，豪情如在云端。

    “公子仙凡合璧，实非凡物所能及”云葭一时忘情，拉住朱大宽的胳膊，仰视着他。

    朱大宽无意纠结他的才气，那是几千年造化所钟，谁也比不了。

    “信口胡诌罢了，不知可有缘分与姑娘闺房一晤？”

    “不可”

    “不可”

    “断然不可”

    旁观者声音一个比一个大，但都说不出不好来。

    朱应熊咂吧咂吧嘴，觉得应该是老朱家占便宜了，“我家侄儿凭本事与云葭姑娘盘桓，干尔等何事？”

    云葭笑容明艳如故，藕臂一舒，“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