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且不透一点情绪的声音——

    “舒曼，傅总请你过来一趟，伯爵1105。”

    季枫跟傅南城久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和他如出一辙，声淡如水，但这水却深得很。

    伯爵，1105。

    一场应酬刚过。

    昏暗的包间寂静无声，大尺寸电视屏五彩变换，水晶桌上散乱放置的空酒瓶泛着琉璃暗光。

    唯一的明光来自桌面上亮着屏幕的手机，页面停留在秦瑜的那条退圈微博。

    灯光暗淡，一个高大修长的男人身躯，隐匿在晦暗不明之中，周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气。

    傅南城叼着烟，就这么仰头望着无声变换的电视荧幕，长臂懒散地搭在沙发背上。

    他皮肤瓷白，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下颌线在灯光下愈显锐利。

    深邃的眉眼半敛着，长睫投下一片淡影，脸色微沉：“合约还没到期，她想做什么？”

    嗓音磁沉，无波无澜，熟悉他脾性的特助季枫却能听出里面的一点躁郁。

    季枫静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打量了一下傅南城的表情，沉声开口：“秦小姐应该是一时冲动发的微博，也许明天就删了。”

    “你别告诉我，她不想续约也是一时冲动。”

    傅南城的眼神通常是散淡的，但是眼底暗藏刀锋。

    这点戾气裹挟在身上，让他整个人也跟着凌厉起来。

    季枫一时语塞。

    对方微微眯起眼，烟草深吸进肺里，又化作淡雾从唇间逸出，傅南城的眉头才微微舒展。

    等到舒曼赶到伯爵时，包间里只剩季枫一人，傅南城不在，她反倒松了口气。

    只是令舒曼没想到的是，季枫在她心里向来称得上君子，刻板归刻板了些，但不势利。

    如今眼见着秦瑜失势，话也说得难听起来。

    “今晚闹得这一出公司暂且不追究，《陷落巴黎》和另外一档综艺的合约公司已经签了，秦小姐要是想休息，等这两个工作结束后再好好休息吧。”

    这是傅南城的意思，他不会由着秦瑜想退就退，合约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现在她还是得服从公司安排。

    还真行，不然怎么说要有资本捧呢，她嘴巴说破了都争不到机会，傅南城一送就是两个项目。

    舒曼来地匆忙，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喝下，不解地开口：“我们已经撤出《陷落巴黎》剧组了，女一号不是换徐子珊了吗？”

    “女一是换了，但是好在秦瑜小姐这次是女配，女四号的工作量不会很大。”季枫面色如常地解释。

    舒曼干笑了两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她还以为星合能给她们什么好饼呢。

    原本以为傅南城对秦瑜还有点感情，应该不会真的对她“赶尽杀绝”，二人各退一步，握手言和，风波也就过去了。

    现在看来，事情是彻底没有回转余地了。

    就连剩下的一个月里，秦瑜还要被安排给公司的小花作配，榨干她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虽然秦瑜现在缺资源，但也不能什么戏都接吧，舒曼只能抱歉地回他：“女四号我们没什么兴趣。”

    一个镶边的角色，本身毫无亮点，纯纯是推进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不演也罢。

    人设属于白甜但愚蠢，很拖团队后腿的那种，电影上映后就算还有秦瑜的镜头，观众不还得把她骂死。

    “且不论角色大小，瑜瑜已经有退圈的意向，现在进组的话，一方面她自己不愿意，另一方面网络上的评论也不会好听。”

    作为经纪人，舒曼还是很尽职尽责的，绝对维护艺人权益。

    “傅总的意思是，哪怕拍完后把她的镜头全剪了，她也要演。”

    这招真狠呐，秦瑜和傅南城是结下什么梁子了……？

    说完，季枫又半开玩笑似的添了句：“秦小姐就算到期不续约，也应该在合约期内好好配合工作吧，否则想离开星合怕是不会很愉快。”

    轻描淡写中暗含威胁，直白点说就是，如果秦瑜不听公司安排，星合也不会那么爽快地放人走。

    舒晴垂眸深思，她也只能向秦瑜传达公司的意思，不能擅自做主。

    但季枫话里话外是合同已经签了，不演也得演。

    资本真是不可撼动，就连想从资本家手里脱身都得被扒一层皮……

    走之前，一身全套黑色西装的男人还丢了句话：

    “秦小姐是个有脾气的人，傅总也是。”

    *

    舒曼将公司旨意传达给秦瑜的时候，这姐出乎意料地接受了。

    “你不觉得他们欺人太甚了吗？”

    舒曼疑惑地反问，她以为秦瑜怎么着也会罢演，或者干脆与星合决裂。

    结果……她就这么同意了。

    此时秦瑜还四仰八叉地昏睡在床上，上午十点半，她房间的窗帘紧闭未开，宽敞的卧室光线昏沉。

    “哗”地一下，舒曼利落地拉开窗帘，大好阳光瞬间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黑暗被驱散而尽。

    还没睁开的眼睛隐隐感受到光线的存在，秦瑜有些不适地蹙眉。

    挣扎了好半晌才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甚在意地把那两个项目的合约过了一遍。

    飞速看完后就随手丢在了一边，云淡风轻地开口：“演吧，戏份不多，片酬也不少拿。”

    舒曼听到秦瑜这句话都快无语到家了。

    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成为秦瑜的经纪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方也在于此。

    秦瑜何人？一个没有科班经历，仅凭一张脸就有无数广告和MV找上门来的大美女。

    早年因与傅南城相识，顺利进入娱乐圈，出道即以一部群像仙侠剧《诸天》一夜成名，之后的影视资源全是女一。

    但凡秦瑜的事业心稍微强一点，也不可能一年只拍一两部戏，除了代言还有官方邀请的各大红毯和颁奖典礼，从不出席其他活动。

    不接综艺，就连访谈节目也很少，更别提乱七八糟的采访了。

    现在社交媒体这么发达，但秦瑜在各平台的营业频率也不高，几乎只用微博，另一个短视频平台只是在被邀请入驻时发过一条视频。

    但这姐顶着一张大杀四方的脸，出道至今虽然拍的戏少，但部部都称得上“养老保险”般存在，因此热度和国民度高居不下。

    也许是这一切得来的太容易了，秦瑜对工作的态度向来称不上积极，如今合约快要到期，更是摆烂。

    “那收拾收拾进组吧，后天开机仪式。”舒晴双手抱胸，妥协地开口。

    秦瑜点点头，脑子里却在盘算网上的谣言应该如何澄清。

    毕竟她都要退圈了，总得在退之前还自己一身清白吧，否则成了素人，也没机会发声了。

    反正这部戏她的戏份不多，有的是时间慢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