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庄东侧的庄墙外，除了农田，还有一条小道，连着南北两道门。

    此时此刻，有三人正骑着马，悠闲地游荡在路上。

    “皇甫先生，我等也已巡视了一圈，趁着眼下崔道成哥哥还未发动进攻，不如歇上片刻，养养气力，如何？”

    打头的喽啰甲侧头问他身后的中年文士。

    “呵呵，我不习武事，一切听宋头领的安排。”文士捋须点头。

    “我不过是哥哥的一个手下，先生叫我宋三也好，唤我吊睛虎也罢，就是别称我头领，当不得。”

    三人甩鞍下马，就近找了棵树拴好缰绳，面向陈家庄席地而坐。

    “皇甫先生，深夜寒凉，又不能生火，我这有点酒，要不喝点？”

    宋三掏出一个皮囊，有些讨好地递给皇甫。

    “今晚有行动，崔头领不是严令不得吃酒么？”皇甫微微一愣。

    “放心好了，皇甫先生，我等绝不过量，就润润喉咙罢了。

    跑了这一路，口干得紧。”

    宋三拔下塞子，示意皇甫来一口。

    “算了罢，我不好酒，你二人自便。”

    文士摇摇头，见对方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稍一琢磨，便已了然。

    “你二人放心吃喝，我不会告诉崔头领的。”

    “谢过先生。”

    宋三收回皮囊，自己先灌了一口，然后交到另一个喽啰的手中，又接过对方递来的一块烤肉。

    见二人吃得起劲，皇甫不欲打扰他们兴致，正好小腹隐隐作痛，起身道：

    “二位，我肚子不太舒服，去方便则个。”

    “先生自去便是。”宋三嘴里有酒有肉的，话也说的含混不清。

    待文士走远，一直闷头吃喝的小喽啰这才开口：

    “这位皇甫先生，架子恁大。”

    宋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兄弟是跟段大混的，叫做贴地鼠牛丙？”

    “兄台好记性，没错，段大正是我家哥哥。”

    “那就难怪你不知了，你刚才那话，被我听到也就罢了，要是被我家哥哥听到，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宋三点点头，继续吃喝。

    “皇甫先生这么得崔头领看重么？”

    被他一吓，钻仓鼠吃喝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那是当然。”宋三说着话，喝酒吃肉却丝毫没有停顿：

    “这位皇甫先生，是我家崔头领使了些手段才诓出来的。

    从中原到关中这一路，兄弟们和坐骑有了伤病，都是他一手治好的。”

    “也不咋地嘛。”牛丙有些悻悻，“我们的人马要是有了伤病，随便绑个郎中，也能治好。”

    “嘿嘿，在关内那自是无妨，可咱们终究是要去塞外的。”宋三冷笑道：

    “草原上有多少郎中让你去绑？

    况且人有伤病也还罢了，挺一挺或许就能挺过去。

    要是坐骑伤了病了，在草原上那就和没了腿没甚区别。”

    “那倒也是。”

    话虽如此，牛丙还没有完全服气：

    “既如此，崔头领怎不把皇甫先生带在身边，反而让其跟着你我呢？”

    “你懂个甚。”宋三不屑道：

    “陈家庄岂是那么好打的，这一次，不但石宝哥哥要上阵，就是我家哥哥也要亲自出马，可没工夫照看他。

    跟着我们堵截，反而没啥凶险。”

    “说的是。”牛丙叹道，“崔头领好运道，我们怎就没遇上这么个人呢。”

    “那还用说，我家哥哥向来运道不错，我们这些人跟了他这么久，都没出过啥事儿。”

    宋三洋洋得意：

    “况且皇甫先生不仅能给人马看病，还有一手御使牲畜的好本事，今夜要破陈家庄，还得着落在他身上。”

    “是吗，他有破庄的本事，还不用亲自上阵？

    给我说说呗，哥哥。”牛丙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

    “天机不可泄露。”宋三神秘一笑，“你我虽不能亲眼目睹，但等破了庄子之后，一问便知。”

    牛丙心痒痒的，还想再问，但见对方已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只得作罢。

    灌了几口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惊呼道：

    “哥哥，你不是说皇甫先生是崔头领诓来的么，他如今可是一个人，会不会跑路？”

    “无妨。”宋三满不在乎，“我家哥哥出手大方，皇甫先生又缺钱用，之前也有机会，他还不是照样没走。”

    “皇甫先生如此手段，当不会缺钱用罢。”牛丙有些疑惑。

    “你说的没错，本来他是不缺钱用的，可谁叫他有个勾栏里的相好，他一心想替人赎身呢。”宋三怪笑道。

    “嘿嘿……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牛丙也怪笑起来。

    “对了，跟你交待个事儿。”

    宋三左右看看，确定只他二人，压低声音说道：

    “等会儿对付陈家庄里逃出来的人，咱俩都警醒些，别杀昏了头，把人全弄死了，记得留一两个活口。

    到时候，让皇甫先生也试试刀，见见血，这是我家哥哥私底下特意交待我的。”

    “崔头领这是……”牛丙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要让皇甫先生纳个投名状啊。”

    “没错，只要他手上有了人命，以后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宋三阴恻恻地笑着。

    “他要是不愿意出手呢？”

    “嘿嘿，这回可由不得他。”

    “哥哥噤声，咱们身后有动静，应该是皇甫先生方便完过来了，这些话可不好让他听到。”

    “不能吧，这么快，他不是去大解么。”宋三有些不信。

    牛丙指指自己耳朵，“哥哥有所不知，小弟这里比常人好使，贴地鼠的诨号就是这么来的。”

    “是么？”宋三将信将疑，下一刻，脸上却是勃然变色：

    “不对，这不是皇甫先生，他跑不了这么快。”

    说话间，急急扭头起身，想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牛丙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差不多和宋三一起开始行动。

    只是二人刚从地上欠起身子，一团黑影贴着地，就已扑倒了他们身前。

    “你……”

    “砰！砰！”

    宋三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头部太阳穴便挨了重重一击，随后头一歪，昏厥在地。

    牛丙更是不堪，他耳朵虽灵，反应却慢了不少，连身后是人是物都没看清就挨了一下，和宋三前后脚的昏了过去。

    第二声‘砰’，就是打在他头上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