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Last Dance
“哪儿啊这是?”
纯色的白光让刚刚睁开眼的人们晕眩,曹春花抬起眼皮时,四周已是人影憧憧。
白色空间内,站着之前被淘汰的演神者,还有他们的雇主,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人群边缘,一位老父正在给女儿道歉:“小凤,为父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属无奈之举,多体谅为父的用心吧。”
女儿看上去没有半点生气,笑着回应:“爹,你说啥呢,你做得没错,给我树了榜样,我以后也像你一样办。”
女儿展露出来的体贴懂事,却让老父感到不寒而栗,暗暗叫苦。
衣衫褴褛的女人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嘿!我们又见面了!”
曹春花闻声看去时,女人已上前拉住了她,泪眼婆娑。
“你还没死啊?”
曹春花笑着回应,打破了重遇的朦胧气氛。
“我……我怎么会死?王后可是死不掉的。”
女人收起悲容,刚展露出几分骄傲,接着又自嘲一笑。
“当然,那都是假的,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王后。”
是啊,都是假的。
抬眼环顾,夜晚所有光鲜亮丽的人群,此刻都被打回了原状。
荆棘王朝的王后,只不过是白天遭遇苦难的奴隶;
夜晚抛球的小丑,只不过是家破人亡的失业工人;
还有荆棘公主……是抱着黑熊娃娃,赤足奔跑的流浪少女。
“你们看到我的骑士先生了吗?”
爱丽丝在人群中东闯西撞,却找不到熟悉的面孔,陈厌好像消失了。
曹春花注意到了她,心想,最后自己挥出的那一拳,应该成功了吧?
“各位好啊,又见面了。”
飞熊的声音突然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就像最开始宣读规则一样,此刻飞熊悬于半空,微笑俯视。
“各位这次的表现都不错,当然,如果没有一些不速之客来搅局,演义应该会更愉快。”
不速之客?
前两夜就被淘汰的演神者一头雾水。
而死在鸠兽与吴名手中的演神者,怒火将将平息,哗啦一盆热油便泼了过来,立刻群情激奋。
“那个吴名呢?鸠呢?把他找出来!”
“对!找出来!”
“还有一个叫做黄闵的,是他的同伙!”
数百人摩拳擦掌,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即生啖其肉。
黄闵藏在人群后,闻言已汗流浃背,吴名呢?
他快速环顾,遍寻之下却没有发现对方身影。
这倒也是,对方这样的大佬,想要离开自然轻而易举,但这可把自己给害惨了。
黄闵后退两步,企图将自己的身体藏得更隐秘一些。
但他又怎能逃过数百双目光的逮捕,呼吸之间,已有几十道身影向他快速逼来。
更可怕的是,飞熊也已经看向了他。
他转身想跑,但这白色空间根本没有出路,该往哪儿跑?
“死来!”
数人暴喝,从不同方位攻向黄闵要害。
黄闵见避无可避,一咬后槽牙,正要拼死一搏,无形大手忽然抓住他的身体,倏地将他高高举到了空中,这是他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量。
飞熊心道,鸠的侵入虽然破坏了演义的完整性,但总体算下来,是利大于弊。
让演神者在初期便见识到鸠的恐怖,能让他们今后少走一些弯路。
但现在,该结束了。
“啊!”
黄闵悬在半空,四肢张开,肉眼可见的肌肉紧绷,他大嘴一张,发出痛苦咆哮。
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形的漆黑巨物,从他口中挣扎而出。
此物身高数丈,僧人模样,披残破袈裟,皮肤上张开密密麻麻的眼睛。
其骇人形状,令人汗毛直立。
“这就是真正的鸠?”
很显然,同面前的怪物相比,之前所遭遇的鸠兽,更像是随意拼合的残次品。
怪物离体后,黄闵登时掉在地上,陷入昏厥,本就消瘦的身材,此刻足足缩水了一圈,显得愈发病态。
鸠僧被飞熊控制在半空,动弹不得,所有眼白都布满恐怖血丝,它奋力诅咒。
“所有演神者…都不得好死……飞熊,你也不例外!”
砰!
它话音未落,身体陡然被捏爆,炸成一团黑气,快速消散。
“陈厌也是鸠的帮凶!”
大部分人还正在走神,一声高喝猛地将他们拉回了现世。
“对……我们看到了,他竟然对自己人下手。”
徐温九身旁几十个人同时抗议,陈厌挥下屠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他们咬牙切齿。
陈厌也是鸠?
曹春花闻言皱眉。
“不是这样的!”跌跌撞撞的奔跑声响起,爱丽丝冲到人群前方,大声替陈厌辩白,“骑士先生是在帮大家…因为多了一个人,没时间分辨了,他要把多出来的那个人找出来!”
爱丽丝站在众人面前,情急之中,显得语无伦次。
一双双凶狠目光瞥向她,爱丽丝身躯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可随即又果决上前,坚定道:“你们误会骑士先生了,他不是坏人!”
徐温九虽然也瞧见了那一幕,但此刻却一言不发,作壁上观。
他有意拉拢陈厌,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便落井下石,难保会让二者之间产生间隙。
“吴名的雇主混在其他人中间,你跟陈厌发现了这一点,但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只能采用非常之法。公主殿下,我说得对吗?”
爱丽丝闻声,回头看向高处的飞熊,面露喜悦,用力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吴名的雇主竟然就在掌心空间?
这……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不敢置信。
但飞熊都这么说了,便是在给此事下定论,不容置疑。
最开始进入掌心的众人,都恨得牙根痒痒,若他们早发现这一点,就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了。
有聪明的立刻回过味儿来,既然陈厌斩杀了吴名的雇主,那他岂不就是本次演义的最后赢家了?
接下来飞熊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按照规则来说,一旦在本次演义中淘汰,其姓名也将立刻被剔除排行榜。但鉴于突发情况严重,所以,最后一夜被淘汰的演神者,积分给予保留。本次演义的前三名是陈厌、曹春花,还有徐温九。其余演神者,在回到持国后,均免除死亡惩罚。”
之前被鸠杀死的人正想抗议,但听到没有惩罚后极为默契地闭上了嘴。
根据以往经验,演义就算失败了,他们依然可以获得一些奖励。
但跟死亡后所扣除的大量神符相比,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而这次演义流程不算太长,虽然失败,却能白拿不少资源,怎么算也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曹春花闻言松了一口气,最后的结果不算太坏。
徐温九也暗自庆幸,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两人不约而同环顾四方,却依然没有发现陈厌的身影。
“您好,伟大的神明……我想问,荆棘王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已经死去了,为何又会出现在那里,还拥有了新的身份?那里是天堂,还只是单纯一场梦境呢?”
忽然,有雇主出声向飞熊发问。
对于他们而言,夜晚的经历虽然惊险,但相较于白天的苦痛生活来说,那里的生活,足以令人回味了。
飞熊看向所有雇主,微笑道:“美丽的小姐,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有可能,你们在白天的生活才是一场幻梦,而荆棘王朝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说着,他一挥手,两座敞开的大门在白色空间浮现。
“各位演神者还有荆棘王朝的朋友们,本次演义已经结束,往右走通往持国;往左行则能回到荆棘王朝,继续你们的生活。珍惜你们的生活,我相信,有了这次的经历后,战乱将远离荆棘王朝。”
我们,竟然还能回到荆棘王朝!
雇主们难掩心中惊喜,他们三五成群,迫不及待地往大门方向奔去。
演神者们也纷纷离开,演义结束,他们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但爱丽丝依旧站在原地,她期待地看着快速散去的人群,希望能找到熟悉的身影,不过留给她的只有失望。
“放心吧,他会回来的,只不过暂时被一些事给绊住了。”
爱丽丝扭头看向落在她身旁的飞熊,目光闪动,“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飞熊回以她微笑。
很快,白色空间内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你怎么还不走?”
曹春花与留在原地的王后对视。
“我……”
王后正想说话,对方打断了她,“别误会,我可舍不得你走,只是在跟一个讨厌的家伙说话。”
“讨厌的家伙,是在说我吗?”
徐温九笑笑,走了过来。
“曹家的,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我跟你一样。放心吧,我不会任由像陈厌这样的人才,被你们曹家拉拢走的。”
曹春花不在意地笑笑,翻手取出了老旧随身听,先给自己塞上耳机,又把另一个放进王后耳朵里。
“这是什么?”
“嘘,什么都别说,听完这首歌,我们就告别。”
曹春花将手指压在王后嘴上,按下播放键,耳机开始漏音,沧桑的男声在白色空间回荡。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平静脸孔映着缤纷色彩……
……
明天我要离开
是否我个人走,想听见你的挽留
春风秋雨飘飘落落只为寂寞……
惨白的空间中,有音乐声在回荡。
陈厌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人影。
在离开克莱斯庄园后,他奔跑进一团白光里,接着就来到了这处无人空间。
走了很久,好像还是在原地踱步。
他循着歌声的源头继续向前,忽然一个人声在他身后响起。
“兄弟,这么着急走啊,账不算了?还记得欠我几个人头吗?”
陈厌猛然回头,扛着铁锏的高大男人拉着一个小男孩,正笑着看向他。
瞬息之间,男人的脸,与壁画上那张垂泪的面孔相重合。
王倦!
陈厌心中凛然,长枪浴火,横在身前。
他看得清楚,壁画上那个男人,就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王倦。
是啊,此人来得突然,走得蹊跷,所有信息都隐藏中浓重的迷雾里。
自己曾怀疑他是鸠的成员,但在看过壁画后,才清楚,此人来历远比他想得更为复杂。
“为什么找我?”
王倦平静道:“因为好奇,好奇我的传承被剥夺后,落到了什么人身上。观察了你一段时间,感觉你不够格啊。但交过一次手后,发现你还算可以。”
我的传承……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将依然萦绕在陈厌心头的疑问一一解开。
他蓦地想起之前在沉睡时,看到的那双巨大眼眸,那就是所谓的观察吗?
“你是说,王灵官的传承是你的?”
王倦放开男孩的手,一振铁锏,如猛虎般朝陈厌急奔而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影,将白色空间快速吞噬。
“想知道的话,先打赢我!”
当!
枪与锏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凶猛相撞,二者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泾渭分明。
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暴雨,陈厌同王倦的身上都积蓄着沉重乌云。
陈厌心思快转,对方虽然没有直面回答,但其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啊,什么六耳传承,根本就是假的。
因为除了自己的机要外,他根本没有复制过别人的神通。
王倦之所以能使用积雷叱火,根本原因,是他曾拥有同自己一样的传承。
在克莱斯庄园的密道中碰到的那些恶魔,过往全是王倦的手下。
他们将自己错认为大哥,大概是从自己挥出的叱火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壁画上无处不在的雷火,也是在佐证这一点。
“兄弟,太瞧不起我了吧,还敢分神!”
王倦大笑,铁锏落如暴雨。
猛烈砸击下,陈厌手举长枪,快速后退,忽然他飞出一脚攻向王倦小腹。
王倦提膝去挡时,陈厌迅捷收招,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同时,锋芒毕露的枪头凶猛反攻其喉头。
“这才有点儿意思。”
王倦暴喝,直面强攻。
在震荡不休的金属碰撞声中,黑与白二色也在相互撕咬。
陈厌注意到站在黑暗中的男孩,天生,他就是王倦跟那个女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