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闹渝州城(中)
又嘱咐了几句,乞丐们唱着莲花落,在陈厌的注视下,勾肩搭背往渝州城行去。
陈厌心想,既然没办法在城中避开朝廷鹰犬的眼线,那就想办法将他们引出来。
现在渝州又不光自己一个演神者,只要能调虎离山一部分,自己就好办多了。
他带着小花也往山外走,在一处植被茂密的峭壁附近停下,飞入高空坐观局势。
细雨蒙蒙,山路微滑。
乞丐们一边往城里走,一边盘算起这差事该怎么做。
独眼乞丐道:“这位爷倒是好心,但脑子不好使,袍哥会这十八太保,虽说都是敖三爷的义子义女,可渝州城里谁不知道,这十几位爷暗里都较着劲呢,每日梦里都在琢磨,该怎么压兄弟们一头。”
旁人附和:“大哥这话说得不假,风二娘既然找外人帮她办事,那这件事肯定要紧,倘若办成了,就能在敖三爷面前抖威风……否则她自己就找兄弟伙帮忙了。要是我们真把这件事泄露出去,风二娘保不准会记恨上咱们。”
这话一出,众人不免都动了心思,有人沾沾自喜道:“嘿,那这事咱们就别办了,拿上这些银子走人,到外地也能逍遥一阵子。”
“蠢材。”独眼乞丐闻言,脸立刻拉了下来,“这正是咱们出人头地的好机会,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几人面面相觑,甚是不解,“大哥,我们若真把那位爷吩咐的事办了,岂不是就把风二娘得罪了?”
独眼乞丐冷笑,“就算讨好了风二娘,她又能赏给咱们多少银子?倒不如借这个机会鲤鱼跳龙门,咱们各自去找一位大爷,把此事泄露出去,只要能把风二娘密谋的好事给毁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众人不禁连连点头,这是个好法子,通过卖了风四娘跟陈厌,换取其他袍哥把头的信任,天下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了。
“大哥高见!”
众人一通大笑,加快脚步往渝州城中赶。
渝州自古便是通衢之地,这些日子更加热闹,高低错落的烟雨之中人头簇拥,是望不尽的人山人海。
如今渝州城各路人马齐聚,天南海北耍把式卖艺的、说书唱戏卖孩子的……三教九流五行八当的普通人也都钻破了头往城里聚,为的就是趁人多热闹,好多挣三瓜两枣过日子。
朝廷虽然免去了天赋,但百姓的日子相较以前更不好过。
现在朝廷打仗、皇帝修庙、百官俸禄……一年的花费多似一年。
朝中虽有能人在,但也没办法凭空变出钱粮来,苦差事终归还是要落到百姓头上。
田赋在的时候,不管当官的如何克扣刁难,该交多少粮钱,总归还是有个定额。
现在官府直接以借款的名义,巧取豪夺,丰收之年饿死人的事也经常发生。
渝州城内有十八座大酒楼,分别由袍哥会中的十八太保掌管,各门各派来参加群雄大会的都住在这里。
酒楼旁边的生意也最好做,日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最高的一座名为白牌楼,由十八太保之首赵神通把控,迎来送往皆是达官贵人。
但今日,一个叫花子却挺直腰杆,阔步进了楼里。
白牌楼附近,一间简易的茶铺内,两名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正坐在角落里。
褐衣男子低声道:“徐兄,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茶馆爆满,除了他们外,还有十几个茶客正在不紧不慢地品茶,但目光却似有似无地往他们身上瞟。
徐温九颔首道:“的确被盯上了,这次咱们徐家派入渝州的先头人马,已经损了两支,看来对方是早有防备啊。”
“我看,咱们还是先撤出渝州的好,当前局势邪门得很。”
“走?”徐温九摇头,“再过几天,群雄大会召开,渝州官兵与江湖人士都要齐聚于大江之上,城池守备空虚,正是我们联合各路起义人马占领渝州的好机会。现在各大家族都在争先恐后联系各路反王准备行大事。
这个世界,明王朝困守两江之南,渝州是其交通命脉。可以说,谁先助陕府义军占领此城顺流而下,那今后谁就能控制大明……所以这段时间,城里不能没人接应。至于怎么应付这些跳梁小丑,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好如此了。”褐衣男子叹气道:“我还有两件事不解。”
“请讲。”
“这次演义,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徐温九笑笑,给他斟满茶,“第一目的肯定是活下去;其次嘛,这次演义既然射击阵营对抗,又有四国对峙,后期肯定会涉及势力争锋,所以先占领一国站稳脚跟,肯定是没错的。”
褐衣男子惭愧道:“还要多谢徐兄愿意提携愚弟一把,没有你们世家相助,像我这样没有根基的演神者,只能做无头苍蝇了。”
徐温九摆手道:“张兄客气了,如今我们演神者初来乍到,四面受敌,理应同气连枝。说到底,我们都来自持国,是一家人,真正的敌人,是其他三营的演神者。”
“徐兄高见,之前听说各家族中,有不少五阶、六阶的大能前辈也进入了此次竞演,为何至今还未见过他们?倘若有他们在,翻手间便可覆灭一国!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徐温九嗤笑,“若那些大能跟我等同台竞技,那我们这些低阶演神者跟蝼蚁又有什么区别?他们虽然也在此地,但战场却在别处……”
他话音未落,众茶客已悄然起身,杀气腾腾两人缓缓逼来。
徐温九的脸色阴沉下来,放下茶杯,淡淡道:“兄弟,风紧了。”
“走。”
人群中陡然响起一声暴喝:“宰了他们,一个别留!”
茶博士正在烧水,陡然巨响,瞬间将火炉掀翻。
一时间,逼仄的茶铺中刀影弥漫,各式兵刃咔嚓嚓朝角落砍去,白色木屑纷飞,桌椅板凳全部被斩为齑粉!
但围攻却扑了个空,徐温九二人使了遁地的法术,早在危机来临前逃之夭夭。
渝州城,一偏僻的狭窄巷道中充斥着腥臭,绝望的呻吟声弥漫。
“爹…你别死啊爹……”
“快死吧!快死吧!你自己把腿留下,将肋子留给我!”
……
地上遍布蛆虫与死人,仅有几个活人奄奄一息。
突然,两道人影凭空从地下钻出,立时将还没断气的几个活活吓死。
徐温九平淡道:“就凭这几个凡夫俗子也想拿住咱们。”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褐衣男子心有余悸,“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徐兄,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反击?”
“不可。”徐温九立即否决,“我们不知敌方深浅,贸然出手并非上策,暗中调查,摸清敌方底细要紧……”
“恐怕阁下没机会了。”
两道高大的人影突然闪出,并肩站在一起,将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演神者同台争锋,信息展开!】
【鬼卷·画皮鬼·钱侠(持国阵营)】
【人卷·太平教主·于风(持国阵营)】
徐温九一怔,“演神者……二位这是何意,难道你们投靠了朝廷?”他将手背在身后,正说着,一枚紫色符咒已被他捏在掌中。
于风道:“阁下已经知道了,又何须再问?徐温九……既然是徐家的人,那今日便把命留在这里吧?”
徐温九微笑道:“那就要看看你们这两个杂号小鬼,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张兄,宰了他们。”
褐衣男子面孔紧绷,缓缓点头。
窄巷之中,战事一触即发,四人脚步生风,骤然如同受惊的车马,轰然朝对方冲撞而去。
徐温九目不斜视,刚要将符咒祭出,忽然一股迅猛的杀意从身侧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褐衣男子反水,噌一声顿下脚步,掌心托着一柄晶莹长剑,凶悍刺向徐温九胁下。
“张兄,你!”
徐温九来不及愕然,反手握住锋利剑身,掌心瞬间爆出一团鲜血。
与此同时,钱侠、于风二人攻势轰地落到他身上。
三面夹击之下,徐温九瞬间浑身骨骼被击碎,像死狗一样摔在地上,口喷鲜血。
他咬碎藏在后槽牙处的丹药,伤势恢复后,立刻便要遁地逃走。
褐衣男子冷笑,“我已画地为牢,你逃不了的。”
难道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徐温九心中杀意蒸腾,面对步步紧逼而来的三人,心下已有了与其同归于尽之意。
他暗中运转神通,开口拖延时间,“张子梅,我徐家待你不薄啊,你竟然吃里扒外?”
褐衣男子平静道:“徐兄,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徐家拉拢我,无非是想让我给你们卖命。既然是卖命,我为何不找一个好主子?别妄想殊死一搏了,今天你逃不掉的。”
徐温九冷笑,“狗一样的东西。”
“别跟他废话,速战速决。”
三人将徐温九逼得连连后退。
于风咆哮,双掌凝爪,正要出手,突然一道流光从巷外闪来,噗一声,将其胸膛洞穿,热血浇了徐温九一身。
“谁!”
张子梅二人骇然回头,徐温九趁势暴起,身形纵跃,手中符咒化刀,将二人的头颅连根削下,骨碌碌砸在地上。
随即,他看向来人,拱手道:“多谢朋友仗义相助。”
来人是个女子,身穿绣着荷花的绿锦长袍,容颜似雪,娇媚异常。
她还礼道:“在下裴仙玉,阁下无须多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徐温九闻言眉头微皱。
裴?裴家?
这时,地上的三具尸体消失,变成琳琅满目的丹药、道具,堆成几座小山,珠光宝气四溢。
徐温九一看自身的神符余额,凭空涨了四万有余,“这些宝物请裴姑娘全部收下。”
裴仙玉也不客气,长袖一卷,将这些价值连城的物品全部收入随身空间,“走吧。”
徐温九摇头道:“我在城中还有一些朋友,就不劳烦姑娘了,来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说话。”
裴仙玉眉头微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勾心斗角?徐先生,难道经历了刚才这一遭你还不明白,现在我们世族中人的处境岌岌可危,倘若还互相提防,恐怕谁都出不了这渝州城。”
徐温九被说得面色忽青忽白,“让姑娘见笑了。”
“也罢,你想去哪里随你。”裴仙玉瞥了他一眼,“不过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姑娘请讲。”
“如今渝州城中的不少同道都身陷囹圄,我已查清他们被关押在何处,正在联系其他演神者想办法将他们解救出来,今夜要在歌乐山下共谋大事。如果你不想咱们演神者被渗透成筛子的话,还望前来一叙。”
说罢,裴仙玉不再久留,身影一转,只在原地留下一颗莲子,其人已凭空消失。
徐温九上前将那莲子捡起来,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
“来,各位掌门、前辈给面子住在这白牌楼中,是我赵神通的福分,这里敬各位一杯!”
白牌楼顶层的天字号雅间中,山珍海味摆了满桌,江湖上的江湖名宿围坐于桌前。
眉心生了一颗红痣的金袍男子端着杯盏大笑起身,举手投足间都展露着威严。
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众人赶忙附和,“赵把头为袍哥会效力多年,又是敖三爷膝下长子……若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群雄大会上,敖三爷便要将盟主之位传给赵把头了!”
赵神通赶忙摆手,“前辈们抬爱了,为义父办事,那是当义子该尽的孝心,今后无论袍哥会中谁当这个盟主,都望各位前辈倾心帮扶。”
“那是自然,来,喝!”
众人正把酒言欢,一小厮忽然敲门走了进来,欺身至赵神通一旁,附耳道:“爷,楼里闯进来个要饭的,说有要事找您。”
赵神通颔首道:“可是丐帮的长老?”
“不是,就一臭要饭的,在泔水桶里讨吃食的水老鼠。”
“好,带我去见他。”
赵神通暗道,一个普通的叫花子,倘若没点底气,断然是不敢进这白牌楼一步的。
他暂时辞别了众江湖名宿,跟小厮一同来到二楼的一间闲房中。
屋内,独眼乞丐正抱着果盘胡吃海塞,一见身板如楼的男子推门而入,登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赵爷!丐帮弟子贾大发拜见赵爷!”
赵神通大笑,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何须多礼,都是在一个地界混的兄弟,分什么尊卑!”
贾大发见这鼎鼎大名的赵大爷竟然毫无架子,一时间感动得涕泗横流。
赵神通在椅子上落了座,也请他坐下,“说吧,有什么难处找我?倘若是缺银子少吃食,只管跟柜上说句话。”
贾大发擦了把鼻涕,忙道:“爷,我这次贸然打扰,是有急事找您。”
“哦?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