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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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域贸掠港磨刀 海上炼金盟上门

    自那日花慈离开主城议事厅,关于乌梅丸的各类谣言就铺天盖地地在北域贸掠港传了出来,比之其授意厄尔瓜说的内容还要离谱。

    大功臣当属暗中掌管秋叶斋的沈绾柠。不到三天,“漫天霜”就传来北港港主中风偏瘫的消息,连黑袍大人弗拉梅尔都出了孤岛去看了一眼。

    只不过,出了港主府门就没下文了,好像只是来走个过场装装样子。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扩张计划会被搁置的时候,弗拉梅尔张贴了七大榜,分别为武评、斩首、夺岛、沉船、奇袭、帷幄、招抚。

    武评字面意思,武夫境界罢了。

    黑袍炼金发了两百只赤色袋子,放言道:“北港儿郎只管厮杀,结果了多少条性命这只袋子都会记着,归港后将其扔在黑白双塔的石台上,台前石碑自会显示。”这就斩首榜了。

    夺岛、沉船两榜就简单了许多,北港向来是不缺督战船的,只不管负责督战的老人现如今中了风瘫在床上。在弗拉梅尔的授意下,这令人眼红的活落到了花差花差手里。

    帷幄榜由幕主秦炆莱负责,其手下以吴天德为首的四大供奉都深谙此道,帮着北港武评第二人拟个进攻方案还是不成问题的。

    招抚榜的重担则是落到了多隆与钦鲢鳙社肩上,前者手中只有一支猎鲸人船队,而后者更多的则是商船。

    七大榜悬挂于北港门户——黑白双塔之间。

    大唐万岁通天八年,唐王为北域贸掠港颁下私掠证。由此,北港能顶着大唐朝的名头,在成吉思中海北域开疆拓土。暗中的交易条件到底为何,就只有天天躲在孤岛石室中的弗拉梅尔知道了。

    北港发兵的目标也明了起来,作为北域数一数二的港口,头顶着大唐私掠的名头,能与之打一打的只有那座天水扶风堡了。

    小港一见北港的猎鲸人估计就得主动投诚,之前多隆半路找地方补给,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议事厅成了北港军机办,不算中风偏瘫的老港主,只设了四张椅子。花差花差现如今还得匀一些乌梅丸手底下的事,这些天头都大了不少。

    让个林岛泥腿子看书的来动脑子,也不是难为人吗?好在花慈乐此不疲,就连秦炆莱有时都不免高看他几分,实在有些策论确实鞭辟入里,完全不像一个林岛出身的砍树人。

    自从花差花差摇身一边,从毫无实权的年轻训师变为小林岛主后,他的出身也就在北港传了开来,引得不少人暗自感慨,运气来了确实挡都挡不住。自己三代拼死拼活不如别人一着被人青眼相待。

    “打天水堡还是扶风堡总得先丁下来吧?”花慈催促道,秦炆莱这老儿已经准备了半个月了,从哪出入手还是没能决定。

    天水扶风堡离北域贸掠港八十海里,天水四城作一堡,扶风五城作另一堡,只有如此规格的海盗窝才能在明面上压北港一头。

    可天水扶风堡没有第二个弗拉梅尔。

    “东洲老儿的那座铁堡四周都有古怪的高墙,寻常火箭根本烧不起来,无论从哪里打进去,打哪座水堡,另一座都能及时支援。”秦炆莱无奈道,从一开始弗拉梅尔透露出要打这座铁堡的目的时,幕主就知道有的打。

    不然也不会大招旗鼓地搞出什么七大榜,都得往里面填人命。

    富贵险中求罢了,入黑白双塔后的河道内填了千千万万具骸骨,不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北域贸掠港了。

    “北港现在有多少战船,又有多少船员,将天水扶风堡围个大概够不够。”多隆问道。

    “换了之前是决计不可能的,也不看看铁堡有多大?不过现在嘛,围两个都成。”钦鲢鳙看着今年的新船登记簿,“从六月,港内的船只数量喷涌式增长。”

    今年六月,花慈刚刚将木材的价格打了下来。

    “我的想法是,用最少的战船将铁堡围起来,白天随意游弋,晚上不断袭扰。找到最薄弱的高墙,直接拿重甲船体冲,我不信他的墙再强能强到哪里去!”多隆嚷道,劳什子铁堡,能比得上他的重甲船?

    虽说是重甲船,但实体还是木船,不过是在船体外表面包了一层铁皮,老港主行动不便以后,铁器生意归多隆管,加之现如今的木材便宜得令人发指,重甲船被主城城主捣鼓出来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林岛蒺藜府中,花慈组织了次会议,破天荒地差顾酩叫来了沈绾柠。

    “北港的拓张计划在三天后开始进行第一步,对天水扶风堡进行围堵袭扰,倒是得劳烦马伯在斩首榜在多花些心思,这是红袋子和不同境界武夫的折算方法;顾酩来蒺藜府这段时间除了帮我买宵夜都没怎么露面,回头我修书一封,去秦炆莱手底下跟着那个吴天德在帷幄榜下点功夫;稽狸这段时间也出府透透气,跟我去督战船上走走看看……”

    “也亏你说得出来,让稽狸陪你去督战船上透透气,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不是光走走看看了。”对于这位从俏青桐走出去的花魁头牌,沈绾柠自然上心了几分,即使那时中山国还没委派官员来接洽北域贸掠港。

    此次扩张,中山国也算是出人出力,出钱出船了。光是大型战船就一股脑送了十艘过来,秦炆莱可是亲自去黑白双塔迎接了负责压船的牟十七,正是上次丢镖的那位年轻人。

    “无碍,到时候柳栀子负责保护稽狸的安全就是了。”

    “凭什么?”柳栀子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枪尖就抵在了其脖颈上。

    “府主只是通知你一声,你一个供奉身份都不是靠自己挣来的人,别蹬鼻子上脸。”说话之人正是马三,低眉垂眼的样子是看花慈在场,咄咄逼人也是看花慈在场。

    坐拥四品上实力的柳栀子都毫无察觉就不说了,毕竟也才堪堪北港第九,饶是身为六品高手的沈绾柠都没看真切这马三是怎么出枪的,气氛就很微妙了。

    柳栀子明显感到了枪尖上的寒气,但凡小林岛主点了点头,怕不是这天天拉木头去卖钱的马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马伯,放下枪放下枪,都是自己人。”花慈挥了挥手,看着倏地一下撤了枪,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栀子姐定然是有把握替蒺藜府摘个榜首,才如此不情愿待在督战船上的罢。”

    “府主,我柳栀子没作此想过,只是觉得蒺藜府斩首、帷幄两榜略有涉及,实在不该放任沉船榜不管。”柳栀子理直气壮,好歹自己往上算三代,都是海盗,待在督战船上看着一个大管事算是什么道理?

    花慈扔给她一封信,淡淡说道:“出府再看,如果还有意见,就再来。蒺藜府一条船都没有,还想去跟沉船、夺岛两榜沾边?”

    花慈顿了顿,也不管率先离开了马三与柳栀子两人,继续安排道:“沈兄虽然也算蒺藜府的供奉,可到底是中山国的人,这次就跟着钦鲢鳙替蒺藜府一块负责招揽些底子好的海盗吧,再说中山国对北港算是想到有诚意了。”

    沈绾柠与钦鲢鳙留下吃了顿饭,新来的厨子做菜,滋味确实不咋地,气得花慈亲自去伙房颠起了勺。殊不知两双美目都看着自己。

    他今日倒是头一次称呼我为沈兄,只是想不到还会下厨。

    也不知道训师哥哥便宜了哪个运气如此好的嫂子。

    很简单,还是炒面。

    “花岛主现在身边可谓卧虎藏龙,刀法入门了没?”对着面中青椒挑挑拣拣的沈绾柠看似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点,其实在偷偷看着面前低头吃面的男人。

    “托您的福,加上敖前辈给的刀谱确实好,不才前日刚刚四境了。”

    花慈当日初次对上弓三长之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个境界,约莫算是个破破烂烂的四境刀客,气力才不过四品,靠着狼身的加持才能与之一战。随着这些天花差花差在刀法上的初窥门径,花慈也慢慢将境界稳固了下来。

    身边有个十境刀客天天指点,学的还是七境刀客送的残谱,是个猪都能入门了。来个出刀成罡的八境帮着砥砺武道就更善了。

    “我以为柳栀子还会再来第二趟的。”沈绾柠更好奇的其实是这个。

    “那她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毕竟自己扔给她的,可是马三半路从港主府劫来的密信之一。

    “攻铁堡趁乱杀柳栀!”署名是漫天霜的大供奉金莲老妪,一双三寸金莲的腿上功夫厉害得紧。这封信中的字条,参战的战船船长大概都收到了。

    老港主乌梅丸的那些消息是个人就能猜到是蒺藜府搞得鬼,我杀不了你在督战船上的小林岛主,还动不了一个必定会去争那沉船榜的柳栀子?

    悬赏三千金,次城城主奉上。这位金莲老妪也算是为了乌梅丸下血本了,反正要是说她与这位老港主没什么苟且阴私事,花慈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不光是蒺藜府一家在战前准备,失去主心骨的“漫天霜”要靠这次大战找条退路;还在主城的“海仙”要为下一次追猎利维坦做准备;钦鲢鳙那座“沁园”想代理更多秦炆莱手中的外贸生意……

    老子想着封妻荫子,儿子盼着裂土封侯,都为了更好的活不是,无论是哪个世界,其实都是一样的

    北港头顶乌云不散,港内战船整装待发,只待三天后扬旗出港。可就在这时,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黑白双塔之前,其中一两个还对高高悬挂的七大榜嗤之以鼻。

    “再有那种表情,我就把你留在北港喂鱼!别忘了,盟里将你们几个送过来是干嘛的。”明显为首的白袍之人斥道,过了双塔后一会不自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那位脾气好些没?

    一行人来到次城后门前,被城卫拦下。战备期间,任何进入主城之人都要有特批的手令,可面前这白袍赤发佬非但一问三不知,还趾高气昂地说要见黑袍,这能不拦?

    要知道,出在次城后门前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一声嘶鸣,长久未曾露面的黑羽金雕携信而来,城卫只得放行,白袍赤发佬还不忘在城卫拒马前弹了弹刚挖出来的耳屎。

    孤岛石室内,黑袍白袍争论不休。

    “什么?盟里面那几个老不死不是一直要对我喊打喊杀吗?现在捏着鼻子让我来帮他们教崽子?是弗拉梅尔傻了还是要变天了?”黑袍炼金师一连几声,将木桌上的物件拍得齐齐跳了起来。

    白袍赤发佬名为祁岐山,来自海上炼金盟,就是那个曾经将弗拉梅尔驱逐出门还差点打了个半死的鬼地方。

    “盟里有些老人思索了多年,还是承认你的成果的。坏就坏在一些个害群之马上,当年你被逐出炼金盟,就是这群人在捣鬼!”祁岐山一句话就想抹平之前的事情。

    “来,说说看。那群老东西是怎么猜到我躲在这个小港口的。你别说现在以一个白袍身份不知道一丝半点的东西。”顿了顿,弗拉梅尔又嘟囔了一句:“混了大半辈子,还只是个白袍!”

    海上炼金盟内炼金师均以红、绿、灰、白、黑区分本领资历,其中以红晋绿最简单、白升黑最难。整片成吉思中海域内,九成的黑袍都来自于海上炼金盟,无师自通的黑袍实属罕见,就连弗拉梅尔都是以白袍身份离开炼金盟后,凭着几本破书才跻身的黑袍。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天水扶风堡不知道你接了大唐的私掠证是什么意思,盟里的那位还不猜不到吗?小小的三城北域贸掠港,背后只有唐国撑腰,自己港内没什么人捣鼓,能有这种胆子?再说你当年被迫离开,他一口咬定你必成黑袍,他才是炼金盟里最懂你的人。”祁岐山说起这,才发现直接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生活有了些滋味。

    弗拉梅尔沉默,他确实对自己是极好的。

    “送来了几个?”

    “四个。”

    “我只能教一个。还有一个我可以代为介绍,送往港内别处,学武。”弗拉梅尔当然要给自己老乡找点事情干,不然气瘫了一个港主,下一个就是秦炆莱了。

    “学武!?”祁岐山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千里迢迢送来就是为了学武,以海上炼金盟的名声招不来高手?可转念一想,“那位武夫?”

    “刀客。”

    “多少境?”

    弗拉梅尔伸出十指,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成交。”祁岐山心中大定,炼金盟上哪能找来不止十境的刀客?

    于是乎,弗拉梅尔出府挑了个最合眼的,剩下的让祁岐山送去小林岛的蒺藜府。

    “小子叫啥?”

    “陆忖桂。”

    弗拉梅尔只是不语,拉在尚未满十岁的陆忖桂在孤独积木的小岛上走来走去,熟悉熟悉背阴坡的曼陀罗,一旬来一次的黑羽金雕,思绪回到了旧时光。

    陆枚那时还只是个灰袍,总也比弗拉梅尔好,毕竟后者当时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奴隶,来福是他回复自由身之后,陆枚亲自为他取得名字,很是土,可来福很是喜欢。陆枚常常说“来福存贵”,这是他的乡语,一年只说一次,在过年的那天晚上。

    这就是如今北港的弗拉梅尔了。

    头大的要数花差花差,本就不谙攻城拔寨的他今天刚出门就碰上了祁岐山,一个头发比厄尔瓜还红的家伙。后者自从当面诬陷乌梅丸,已经被多隆送去外面避起了风头,不然金莲夫人的火也不会第一个撒在柳栀子头上。

    “可是蒺藜府?”

    “门匾上有字。”

    祁岐山拉住急忙离开为稽狸买糕点的花差花差,剩下的三个小木头就这么看着,知道会有两人回家时,三人都有些闷闷不乐。

    “不知兄弟可否代为引荐一二,初到贵宝地,实在是人生地不熟啊。”祁岐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是花差花差看见了这厮在次城后门的做派,断然是不会跟他多言语的。

    祁岐山说明了来意,花差花差就更头疼了,弗拉梅尔还真不让自己闲着。听花慈的意思,先是逼大唐使者出港,再是匀了乌梅丸、秦炆莱手中的蛋糕,继而督战铁堡,现在还要我收徒弟?

    小爷我自己才四品气力,刀法入门,怎么教?拿命教?

    祁岐山也是狐疑地看着他,虽说看不出这位小林岛主具体境界,可一搭手光是气力明显不高,莫不是来福走了眼?可他什么时候骗过自己?算了,先看看他挑谁。

    挑吕布那就是高手,毕竟吕布天赋异禀,光说学武天赋算是炼金盟首屈一指的,奈何海上炼金盟对于这方面不怎么上心。祁岐山如是想到。

    “挑那个贼头贼脑的,这小子好好练上三年,张三就不是他的对手了。”花慈示意道,花差花差循声望去。

    祁岐山眉头一皱,不是吕布。

    可花差花差转头又看向另一人,也不是吕布。

    “就他吧。”小林岛主领着小娃进了蒺藜府,不顾花慈的不可思议与呆若木鸡的祁岐山。

    “就挑个愣头愣脑的?”

    “怎会把那山君拣了去?这就是来充数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