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一只手按下了正要做响的闹铃。

    确认床头的金属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林渊松了口气，缓缓将环在自己胸腹的手臂抬起，轻手轻脚地放到身后。

    这大概是他睡得负担最重的一夜。

    或许是情绪比较紧张，二人前半夜还算相安无事。

    但到了后半夜，睡熟的沈初潼似乎是将他当做了抱枕，死死抱住。

    被惊醒的林渊也没敢多做动作，现在醒来，感觉浑身都是僵僵的。

    “呃，你醒了呀。”他慢慢坐起，本想将毯子给少女盖好，回过头却迎上了一双闪亮的眼眸。

    沈初潼的眼睛很大，二人初次见面时林渊就注意到了这点，但在清晨看到，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感觉。

    “嗯，我昨天，是不是吵到你了。”

    少女脸颊泛红，入夜前留下的巴掌印已经消退了大半，仅剩些许轮廓。

    “没有，我睡的死。”林渊说了句违心话。

    视线在那件有些凌乱的睡衣上滑过，他侧头看向窗外。

    暴雨已停，但天还是阴沉沉的，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放晴。

    “我先去洗漱，你把尺码写一下，我去给你买套衣服。”林渊说着，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见少女有些犹豫，便又补充了一句。

    “你总不能穿着这身出门，后天还要去市政厅呢。”

    “嗯。”

    沈初潼弱弱地应了一声，依旧缩在床上没动。

    “困的话，写完就再睡会吧，我起早起习惯了，你好好休息。”林渊见状，直接将纸笔递到枕边。

    “没有，我不困了，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早就会叫醒我，她说在运动中见证太阳升起能保证一天的好心情。”

    听到叮嘱，沈初潼忙摇了摇头，但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又有些低沉。

    林渊听完，收回了迈向浴室的脚步，他走到床边，理了理少女额前的发丝。

    “那就起来吧，今天有乌云，见不到太阳，但太阳总会升起的。”他说着轻轻拍了拍沈初潼的肩膀，而后再次转身，走入了浴室。

    半扇窗户向内打开，雨后的轻风涌入室内。

    人影站到窗前向外看去，清晨的永朔谈不上繁华，但却也有着独属于城市的活力。

    身后响起开门声，随后是几声脚步。

    “人找到了？”

    窗边的人语调阴沉，没有回头，但似乎清楚来的会是谁。

    “找到了，在城西。”

    门外进来的人西装革履，带着一副窄边的黑框眼镜，乍一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去看被他的脖子。

    在那里，一朵五瓣莲花样式的纹身异常醒目。

    似乎是怕人看不到，他还特意解开了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字，以确保纹身能够全部露出。

    “越来越没规矩了。”

    窗边的人用力拍了下窗台，他的左手上有着同样的莲花状纹身，不过却要比西装男那朵多出两片花瓣。

    “人呢？磕大了？我都叫不动他了？！”

    窗边的人回过头，看到身后只有西装男和几个打扮类似的打手后，怒意更胜了几分。

    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壮硕，虎背熊腰。

    明明是定制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确有种紧身衣的感觉。

    “人在城西，和小修一起，死了。”

    嘭！

    几乎是在西装男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窗边的人一拳砸在了窗台上。

    石屑飞溅。

    西装男低下头，任由石屑砸在头上，脚下一动也不敢动。

    他身后的几人也是这幅模样，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

    “谁是小修。”

    压抑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

    直到窗外传来几声汽车鸣笛，窗边的人才将手抬起。

    刚刚的一拳在窗台上留下了一大片凹陷，抬起的手却没有丝毫血液渗出。

    他摸了下鼻子，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之前的怒意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语气出奇的平稳。

    “是个筐，主要在城东活动，算是我们的外围成员，磊子来了之后就经常和他混在一起，您也知道磊子的爱好，他...”

    啪。

    “说重点。”

    窗边的人拍了下窗台，打断了西装男的话。

    “是，现场有很多衣物碎片，我们推测是小修诓到了个新货，为了讨好磊子就叫上了他，但事没办成，被人断了火。”

    西装男低着头，将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人呢？没线索？”

    窗边那人猛地抬起头，怒视面前几个低着头的人。

    “昨天的雨太大，房间外面的痕迹不好找，从屋内判断，动手的应该只有一个人，是个好手，动作很干净。

    磊子和小修都是被一刀封喉，用的是磊子的那把格斗刃。”

    听到问话，西装男赶忙回答，同时还从身后的人手里接过几张黑白照片，上前半步将其放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别的呢，不好找就不找了么。”

    窗边那人将皮椅拽到一旁，伸手拿过照片，终是没能克制住怒火，一拳给木质的办公桌开了个洞。

    听着碎木发出的咔嚓声响，西装男额头渗出汗水。

    “是这样，早些时候，我们刚到没多久，城防军的巡逻队就带着狗路过了那边，估计是闻到了血腥气，现在那边已经被他们接管了。

    您知道，永朔这里是军方管治安，他们很重视命案。”

    “重视有个屁用，重视能让我弟弟活过来还是能把杀他的那个下油锅！”

    手上有着七瓣莲花的人抬脚踹向桌下的橱柜，不出意外地又给桌子开了个窟窿。

    旋即，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扬起了头。

    “找到他，在城防军之前找到他，我得让人知道，我许江的弟弟不能白死。”

    这人说着，将手里的照片扔到地上。

    “冰仔呢，他在干嘛？”

    “冰子收了几个小弟，在贫民区那边，他说...”

    “多大个人还在贫民区混，没出息！”许江用力拍了下桌子，而后抬头看向西装男，“他说什么？”

    “呃..他说...他说...”西装男一时有些结巴，不知道要作何回应。

    “说什么，传话都不会了吗？”许江说着捡起桌上的一张照片，用力砸了过去。

    “呃，他说要学您，和您一样从贫民区开始打，打出一片天。”西装男没敢躲，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许江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鼻子。

    几分钟后，他才再次开口。

    “那就让他在那，你安排几个人看着他点，我就这一个弟弟了。”

    “是，我们之前有安排过，但他和磊子一样，不喜欢...”

    “不喜欢就用了吗？现在人死了，你喜不喜欢？”许江再次打断西装男的话。

    他抬头看了眼西装男，将剩下的几张照片团到一起，用力砸了过去。

    “还有你，你他妈是律师，律师！扣子给老子系好，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