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听见预料之中的回答，商人并未因邀请加盟的失败而垂头丧气，重整旗鼓再次问：“您拒绝的很果断呢。我听说您也这样拒绝了很多商会的邀请，请问这是有着什么原因吗？”

    玛尔小姐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神色随着对话的进行而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略微上扬的嘴角边挂着空虚寂寞。她点点头，回应了商人的话：“先前那些被我拒绝过的商会，他们在被我拒绝后都基本都默认是钱给的不够多，很明显，金钱在我这里作为交易的筹码并不能成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玛尔小姐，您说笑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用重金打动您，钱不是万能的，所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根本算不上问题。我是追求格调的商人，这种肤浅的手段，向来不是我会用的。而且，如果能用最少的钱，招聘到最好的‘财神’，那才能彰显我的实力。”

    “你很注重名誉嘛，作为商人，对钱这么不敏感吗？”

    “瞧您这说的，哪有商人会不看重利益？”阿克雷奇笑到，“只不过是您先前遇到的商人比我更加愚蠢罢了。我有浅浅的调查过您，您在两国之间多处都有着秘密基地，足见的您有着充足的资金，或许是帮助贵人取得的奖赏吧，再加上您基本保持着独行，开支并算不上大。更何况您这么的大气，足见的您并不看重钱，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你还对我挺用心的嘛，这么‘浅浅’的调查过我。明知道在我这软磨硬泡都会是无用功，还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阿克雷奇先生是吗？我记住这个名字了。”玛尔小姐说到，“您很有做跟踪狂的潜质嘛。”

    “哈哈，没想到玛尔小姐还是个挺幽默的人。不过，这么形容我还是会有些伤心的，我不过是希望多与有能力的人交好。钱是手段，人是创造财富的最为重要的媒介，二者自然缺一不可。”

    “我这是玩笑话，别放在心上。”

    “放心，我并不在意。关于您拒绝的原因，我也愚昧，请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玛尔小姐？”

    希娜听闻他们的对话，听的头昏脑胀，迷糊的样子被玛尔察觉。玛尔小姐坏笑着，突然询问希娜：

    “在说这个之前……希娜，你觉得我今年几岁？”

    玛尔小姐的笑容十分的青春洋溢，似乎对希娜的回答十分的期待。

    “应该只有20多岁吧？23岁到25岁间的样子？”

    “嘿嘿，错啦，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已经快奔40岁了，甚至女儿在去年就已经满18岁成年了哟。”

    “诶？”露娜很惊讶的样子，“原来您都有女儿了吗？而且您女儿年纪和我都差不多。”

    希娜记得露娜曾经对希娜说过，她的生日是7月10日，而今天刚好是11月10日。也就是说，露娜已经成年了4个月了。

    “是啊，我很早就结婚生了孩子，女儿和我分别时差不多就是希娜小姐这个年纪吧。”

    玛尔小姐的声音悄然停顿，轻轻咽下口水，继续讲了下去。

    “三年前，那时我是不过是一个城市里的一名医师，收人报酬给人治病，或是提供些药物之类的，生活挺滋润。不过我丈夫他英年早逝，只有我和女儿相依为命。对于她而言，我是她唯一的亲人。而她对我而言，更是我的全部……”

    “三年前的那一天，她却从我身边消失了，不知是走失了，还是被人口贩子给抢走了，我寻找了三天三夜也是毫无线索。后来听说有人目睹像是我女儿的女孩被一个男人带走了，离开了城市，但去往了哪里，却完全不知道。所以我……”

    空气在她的言语下忽是变得沉重无比，漂浮在空气中的不是粒粒尘灰，而是铭刻着悲伤过去的把把刀子。

    “所以我成为了流浪药师，流浪于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只为找到我的女儿。我不知道这样的流浪之旅还会持续多久，起码在我确认女儿是否还活着、生活快不快乐之前，我不能停止我的流浪。所以我拒绝了所以希望与我合作之人，因为我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我的女儿，可能还在等我。”

    “原来如此……您女儿叫什么？”阿克雷奇问到。

    “安洁莉娜·瑟斯……继承了她父亲的黑褐色头发，而且长得还比我高一些，我们站一起还不知道谁是年长的那一个呢。”

    “安洁莉娜是吗……嗯，我会动用我的力量帮玛尔小姐寻找女儿的，毕竟我是一名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情报了。毕竟，此次一交，若您愿意称我为朋友的话，我自然愿意尽力去帮助朋友。对于‘老好人阿克雷奇’来讲，朋友的是就是自己的事。”

    “你这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不过……嗯，真是太感谢了，如果您能帮我找到女儿的话，届时会倾尽全力与您合作的。我的女儿……就是我最重要的……”

    此时，老板提着一瓶红酒走近了她们，对着玛尔小姐说到：“刚才你们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果然，恩人是个重情之人呐，境遇也与我相似，有种偶遇知音的感觉啊！”说完，他将那瓶色调深沉的红酒放在了桌上，又说到：

    “这酒，本是我父亲计划作为传家宝的好酒，据说年纪都与我相当，但终究不是什么珍奇货，就此拿出来款待恩人！感谢您救小女一命，改日定携礼再次登门道谢！”

    “您也是客气了，拿出这么珍贵的东西来谢客。”

    玛尔话虽这么说，但也可以从她那直勾勾的眼神之中，看出她的垂涎欲滴。刚聊完悲伤之事，借酒消愁有何尝不是一个好选择？玛尔自然明白这瓶酒出现时机的巧妙之处。

    “这第一杯，向来是好的，恩人先尝。”

    “我毕竟也是孤身一人，须常保持清醒，虽然我也很期待吧，但是请别倒太多。”

    “好的，那就倒半杯。”

    老板照玛尔说的，倒了半杯红酒递给了她。那红酒，其色其香都堪称一绝，时间于其中沉淀回荡，敬意也于空间中沉沦发酵。

    玛尔细品一口，说到：“这是东国制的酒吧，虽然我没去过那个国家，但也有幸喝过两次。这色香味，大抵是昂贵的上等货，就这个国家的经济条件与国际地位来说，也就皇室成员能够喝到了吧。”

    “据说，这是我父亲和东国人做生意时搞来的，可费了他老大的功夫呢。”

    “和东国人做生意吗？我听说那边农产作物丰富，正有想法和东国人做生意呢，您父亲做生意的事，能否说来听听？”阿克雷奇听了，饶有兴趣的问道。

    “可以啊……”

    转眼间，三名大人已开始饮酒畅谈，从生意聊到国事，又从国事聊到家庭……完全没有一处能让希娜与露娜加入的地方，这都是这两位少女不擅长的领域。

    “……所以说嘛……我家女儿更可爱。”

    “不，我家女儿更可爱些……”

    “我又没见过你家女儿长什么样，到时候要不要来比一比？那时候我拿更好地酒来！”

    “一言为定……”

    玛尔虽然只饮了半杯酒，却也有少许醉了，看样子这酒意外的有着不小的烈性。

    “好！我再饮半杯……哟，小姑娘，你怎么也一副想喝的样子？”这话是老板对着露娜说的。

    希娜有注意到，从老板拿来这酒开始，露娜的注意力就总被这瓶酒吸引过去。

    “我能……来一杯吗？”露娜说着这话时有些畏畏缩缩的，毕竟这酒的主人算不上什么熟人，自己是他客人的客人，本质上讲，未经同意就贸然加入是有些失礼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小姑娘啊，你成年了吗。”

    “已经成年了……虽然是今年刚成年吧……”

    “那就来一杯吧！反正已经是本国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了，喝点也无所谓吧……黑发的小姑娘，你也要来一杯吗？”

    “我就不了吧……”希娜选择了拒绝，从原则上讲，她年纪还小，这种事不太合适。

    “说到底，这种法律不遵守也没人会找你麻烦，现在国家这么混乱，就算违法，也没人来制裁你了。不过咱们的社会还是需要秩序的，既然黑发的小姑娘拒绝了，那就开喝吧……哦……差点忘了，给白发小姑娘到酒……”

    被灌入血红色酒水的木杯子被推到了露娜的面前。

    “干杯！让痛苦的回忆沉淀于这酒杯之中再一饮而尽吧！”

    “咚——”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今夕已是何年，只是知道眼前的是一幅温暖的画卷。没有解，没有寒风，没有空寂，没有冷清。明明这一切是短暂的，却显得如此幸福，令人沉沦于这温暖之中，希娜虽然无法顺利的融入这派热闹之中，但只是看着露娜忘我的笑容，希娜似乎就已经满足了。

    直到杯盘狼藉之时，天色已经步入深夜，饭店之中已然不再喧闹，宁静的空气就此凝结，除去几名在店中呼呼大睡不归家的客人外，只剩下店长、玛尔小姐、露娜与希娜共4人，阿克雷奇先生在醉酒之前便已经离开，留下了约定的五枚银币。

    玛尔小姐似乎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她的年纪虽以快步入中年，可心态和外表却仍有青年之气。相比之下，露娜则是喝了小半杯便坚持不住，趴在了桌上。

    希娜叫醒了露娜，搀扶着迷迷糊糊的她离开了饭店，口袋中揣着15枚银币，是我们今后的希望。

    “真是的，你怎么突然想喝酒了？而且还是那种酒，这对你不好吧，百害而无一利的……”

    “呜……这是我第一次喝嘛。以前都是……看着别人喝，我也不知道这红酒是什么味道……可我自己也买不起酒……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所以就……”

    看别人喝？可希娜记得她与露娜相遇的那家旅馆是不提供红酒的，说到底，这种酒基本也就贵族能入手，难道露娜与贵族有交集吗？”

    为了满足希娜的好奇心，她向露娜问道：“露娜是和贵族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是啊，也差不多该告诉你了，希娜……你可别不信，这些是真话……我……露娜~坦尔兰，是这个国家一名大贵族的女儿，而且还是长女。从小就被宫廷贵族礼仪所束缚，而我又向往着宅邸外面的世界。有一天，我被父亲告知，我与年纪都比我小了1岁多的二王子签订了婚约，如果我真的嫁到了王宫里面去了的话，那么便与外面的世界彻底无缘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家出走，在支持我的女仆帮助下，逃出了居住的城市。那时候的我也就和你差不多高的样子。”

    “原来露娜是贵族吗……难怪那个药店的老板对你毕恭毕敬的样子。”

    “因为他明白的头发颜色所象征的意义……这是因为我头发是银白色的缘故。我的父亲和其他的贵族一样是金色头发，而我继承的是我母亲的发色。我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下，也因此，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我是贵族的女儿。”

    “露娜……你父母不会担心你吗？”

    “身为大贵族，名誉什么的或许对他们而言更为重要吧。我本来就是作为他们攀上王族的垫脚石而诞生的。我逃跑后，他们也没对外宣称我失踪了，没有公开来寻找我，因为这样会败坏他们作为贵族的名声。”

    露娜似乎清醒了不少，起码说话方式趋于平静了。

    “而且，现在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挺快乐的。不被教条所束缚后，我见证了太多，也让我见到了你，希娜。”

    仅凭月色暗淡的光泽，希娜看不清露娜那蓝宝石般的眼，但能从她的话语中感觉到，她有些激动。希娜搀扶着露娜，她的身体紧贴着希娜，希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在怦怦直跳。随即，希娜听见她柔情似水的声音：

    “我一直都明白的，在我向往自由的同时，我也一直害怕着孤独。所以我真的万分庆幸我能遇见你，真的很高兴。我一直在等待着一个人，她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能陪伴我度过漫漫长夜，能与我一同构想未来……实际上，我早就有过很多尝试着喝酒的几乎，但我从未尝试，因为我还缺少一个能在我站立不稳时，将她的肩膀交给我，成为我的支柱的人。而现在，我已经完完全全的确认了，你就是我独自流浪时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希娜。”

    “这样吗……我也很庆幸能遇到露娜呀。在我陷入茫然与恐慌之时，是你第一次给了我温暖，也给了一无所有的我名字……”

    “对啊，看样子，我们都是对方无可替代的人呢。”

    “嗯，你是我无可替代的……”

    突然间，露娜突然站直了身，抱住了希娜，轻轻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这是突然怎么了？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贵族的礼仪之一，意思大概是‘今后请多多关照’的意思？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母亲常常这么亲我。”

    面对这突然一击，希娜陷入了短暂的茫然，因为这一击深深的触动了我的心脏。

    两位少女的脸颊在此刻仅仅相距不出10cm，在这距离之下，希娜清晰的看见她那粉红色的可爱嘴唇，她的两颊似乎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翻出圈圈红晕。残存的灯火照射下，希娜看见了，她那蓝宝石般的眼睛中只剩下了希娜瘦小的身影。

    酒精在发酵，过去在沉淀。

    这天晚上，她们是在桥洞底下度过的，毕竟夜以深，这座小镇的旅店都已经关上了大门。

    希娜向天祈祷着，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睡桥洞了。

    这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