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会的！”上仓早苗不停地摇头，两只小拳头都举到了胸前。

    泽井医生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表情很平静。

    上仓早苗穿着一身白色中长袖单薄连衣裙，衣襟处只留一小片雪白，是相当保守的裙子，而裙下的则是一双白色的裤袜搭配纯白色运动鞋。

    身材很好，身前胀鼓鼓的胸脯相当有料，两只袖下的雪白手臂纤细洁净。

    从裙子下探出的一双修长双腿很是匀称，

    通过裸露处可以看到紧绷的白嫩肌肤，外加有形的肌肉线条。

    黑亮的长长单马尾扎的很紧，就连房间的空调风都会使之微微晃动。

    “也没说一定是这样的，有什么好紧张的？”泽井医生微微摇头，眼神带着调侃的意味。

    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和叫做真下优介的年轻人是什么关系，但两者的关系显然并不简单。

    可上仓早苗却完全没有因为泽井医生的安慰而冷静下来。

    因为此刻的她，因为泽井医生的提醒，而想起来一件事情。

    在初中的时候，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好奇过真下优介为什么那么努力地活着，想要询问他。

    但是她最后提前知道了答案。

    因为她在某次偶然的机会下，听到在走廊窗户前看风景的真下优介自言自语过一段话，

    那段话非常奇怪，其中就包含“重活一辈子”这个字眼。

    简单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真下优介认为自己要非常努力，就是因为他是重活一辈子的人，所以必须要活的比他人精彩。

    这也是他一直努力的理由，一切一切的原因皆出于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搞笑的理由。

    包括他的偏执，包括他的不顾一切，包括他的坚持。

    那个时候，幼稚的她就暗自把对方认定为表面看起来成熟的中二病。

    但现在，上仓早苗只是脸色苍白地看向泽井医生，颤声道：“泽井，医生，如果一个人说自己的重生者，那他......”

    “妄想症，那就是患上了妄想症。”泽井医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人一般都是患上了妄想症，妄想症是一种常见的精神障碍，患者会持有一种不符合现实的、固定的、不可动摇的信念或想法。

    同时，患上妄想症的人一般还会患上焦虑症，

    而焦虑症患者也就是经常把事情搞砸的那种人。”

    “......”

    一时间两个人都突然沉默了下去。

    上仓早苗是想到了真下优介的过往，

    一个孤儿，还从小被欺负，还有着过分的自信，从来不被失败所击倒，性格无比偏执，这不就恰恰是最不正常的事情吗？

    一个才初中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有韧性？无论怎么失败都不会颓废。

    泽井医生则是微微有些心情复杂。

    她刚才说第二种情况的时候，只是带着开玩笑的性质，毕竟重度的精神疾病患者的数量并不多。

    可是如果是一个从小就幻想着自己是重生者的孤儿，那么重度妄想症就是很大概率的事情了。

    “不对！医生，优介他不是一个笨蛋，他在学习方面非常优秀，他经常考年级第一，他甚至完全可以考上东大！”上仓早苗突然想起什么，很兴奋地喊道。

    “如果是一个有重度精神疾病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优秀？”

    她才不相信那么乐观的真下优介居然是个可怜的精神病，

    要知道整个初中，真下优介都曾是她眼中最闪亮的光，他的乐观从不被任何事情所改变。

    可泽井医生听着这句话，眼中的怜悯却越发明显：

    “日本近代的作家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太宰治、三岛由纪夫，都是患上精神疾病后自杀的。

    荷兰画家梵高、奥地利音乐家莫扎特、德国哲学家尼采，英国作家狄更斯，美国总统罗斯福，美国作家海明威，都是患上了精神疾病。

    其中川端康成生前拿到了诺贝尔奖，结果还是用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海明威还是一名当过兵的硬汉，晚年在家用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缺陷的精神病人，说到底“缺陷”二字还是指和普通人不同，并不是说一定就比普通人更愚笨。

    相反，在历史上，有些人精神状态越不正常天赋越夸张。

    就比如画师梵高和哲学家尼采。

    一个是现代艺术的奠基人之一，另一个是现代哲学的先驱之一。

    “这...这样吗？”上仓早苗听到这句话，表情更是绝望，坐回凳子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色彩。

    这样说的，那么真下优介还真是完全符合啊......

    上了高中之后，真下优介的成绩相较于曾经还更加优秀了，偏执程度也更加严重了。

    这样说的话，故意和她拉远距离，可能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是因为发病程度更严重了。

    原来他一直都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假装坚强吗？

    真是可笑啊，一直以为两人是同类的她，压根什么都不懂。

    “不过，这样的话，说不定以后这样的天才或许可以开启一些其他的才能呢，比如绘画或者写作？”泽井医生饶有兴趣地说道。

    “我从业这么多年，一般看到的重度精神病患者都是具备攻击性，很难沟通的。

    像你所说的这种稳定的患者，倒是属于少数的类型，这种类型，也恰恰是可以共存于社会的存在。

    只要不要严重化，说不定真下优介可以试着发掘一些其他才能？”

    上仓早苗听着这番话，心情完全没有变好。

    对于她来说，哪怕可能再也不见了，她也希望真下优介能够幸福，而不是成为什么破天才。

    精神疾病越重天赋越高，这哪来是上天的恩赐，这分明就是诅咒。

    人人都知道梵高伟大，可是谁又愿意成为梵高？梵高个人的痛苦只是用平淡的语言潦草地写在历史书本上。

    1888年，经常出现幻觉和精神错乱的梵高，与朋友保罗·高发生激烈的争执，

    情绪失控的梵高当场就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然后出门送给了路人。

    谁愿意成为这样疯狂的天才？谁知道梵高的痛苦？

    梵高的痛苦哪怕隔着文字也能溢出，如果不是真的忍受不了，他又怎么会早早三十多岁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刚才跟我说了详细情况，你两个月后高中毕业后就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出国留学，而对方只是一个孤儿，并没法接受高昂的治疗费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就不要告诉对方这件事情。”

    泽井医生伸手稍微整理自己的衣服，随便看了一下右手手腕的腕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差不多到点了。

    “你可以观察对方的变化，比如小方面的性格变化，比如大方面的天赋变化，

    只要不要剧烈变化，应该暂时不会出现问题。

    如果你察觉到不好的征兆的话，可以再次来找我。

    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我只能说，那局面一定相当糟糕。”

    一个穷人患上了重度精神疾病，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情况了。

    泽井医生作为一个医生，有时候对此感到十分的悲哀。

    选择治疗，有时候并不是在阻止悲哀的发生，而正是一场悲哀的开始，因为精神疾病的治疗，经常是没有尽头的。

    上仓早苗听着这番话整个人一动不动，她低着头不说话，单马尾披在肩前，脸庞沉浸在阴影当中。

    她那不大的拳头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