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明儿我就来瞧瞧，不过我明个儿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转过来。”

    “没事，你到时候来咱这儿，就在胡同那老梧桐下吆喝一嗓子，我指定就出来。”

    大妈指了指胡同内一棵长在墙根儿的老梧桐，这棵梧桐树看起来有一人环抱那么粗，其上硕大的梧桐叶给这条胡同带来了一片阴凉。

    “行嘞！大妈，看您也是个讲究人儿，咱到时候来了就吆喝一嗓子，但我也跟您讲好，吆喝三声你若是没出现，我可就直接走了。”

    “行！我省的！那你先等着，我去把我攒的破烂也拿过来卖。”

    “行嘞！”

    黄秀珍点了点头，这大妈转身走了。

    趁着几位大妈还没过来，黄秀珍再次仔细打量起这条胡同。

    四九城不论是大街小街，还是大小胡同都很多，并且胡同文化也成为了四九城的一个特色。一直都有“有名胡同三百六，无名胡同似牛毛”的说法。

    而现在这条胡同，就是一个无名胡同，看起来跟其它胡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就是在胡同的正中立着的那棵老梧桐，让这条胡同与其它无名胡同区分开来。

    黄秀珍也只能根据这条胡同的这个特点来记住这条胡同了，明天再找到的问题不大。

    再加上想到冉秋叶刚才也是从胡同内骑车出来，黄秀珍记住了这两点，同时也想着等会儿转悠回去的时候注意一下附近有特点的一些建筑。

    也就不一会儿的功夫，五位之前的大妈陆陆续续又提着东西回来了，她们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废品，什么都有。

    附近有看到这边动静的其它户人家，也有提着攒好的废品走过来的，只不过并没有那么着急直接凑上来。

    而是在询问着最开始五位大妈价格，看得出来，都是附近互相认识的熟人。

    收废品就是这一点好，一停下来，围上来的人还真能逐渐多起来，卖不卖的都有可能走过来凑個热闹。

    黄秀珍已经把三轮车停在胡同内一角，靠在了墙根的位置，这样她可以兼顾胡同两头的动向，省的有人做小动作。

    这种事可能不常有，但还是小心为上，以防万一。

    黄秀珍先给最开始的五位大妈分别约称，称重的称重，数个的数个，然后一一算了账。

    “大妈，您的九毛五，拿好，您是一块三……”

    一番忙碌结束，这一波下来，三轮车车上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这就是黄秀珍为什么选择先到新区域来收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昨天走了一遭，对自己区域内情况有了个大概了解，所以今天收起来才算是顺顺当当的。

    若不是昨天就上过手，她今天想要这么快收一车，还真没那么容易。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前聊了要卖老物件的那位大妈并没有立即回去，这时候又走了上来。

    “小同志，明儿记得来！”

    “行嘞！大妈，明儿我不忘的话我就过来！”

    “那行！你忙着！”

    大妈这才转身走了。

    黄秀珍收拾了一番，对着三轮车好一通捆扎，这才蹬着三轮车往回走。

    这一车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就算是想再收一些，也装不下了。

    收上来的不仅仅只是废书废报烂纸壳，还有牙膏皮、铜、铁等较贵一点的废品。

    她大概也算了一下，这一车的量，她今天的任务指标差不多是完成了，并且她自己大概能赚了五块多的差价。

    黄秀珍骑上三轮车就开始返回了，也不吆喝了，她就算是想继续收都没办法了，三轮车上已经没有可以放的位置了。

    走出胡同，顺着小街刚拐了个弯儿来到正阳门西大街，黄秀珍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哎哎哎！小同志，你是不是收废品的？”

    “怎么不吆喝呢？”

    “这要不是被我瞧见了，就要错过去了，我可等了好些天了。”

    一位身穿宽松唐装、身材消瘦却精神头十足的老大爷拦在了她的三轮车前面，一口地地道道的老四九城腔传进黄秀珍耳中。

    “大爷，我是收废品的。”

    “您看咱这车，已经满了，放不下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黄秀珍刹住了车，看着老大爷解释了一句，但没有下车的意思。

    只不过面前的老大爷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转身就走，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三轮车，眉头皱了一下，但依然没有让开路的意思。

    “小同志，我要卖的东西不多，就一台破电视机。”

    “才买了两年的电视机啊！前些日子被我那小孙子推了一把，摔得不成样子了。”

    “修也修不成，还不如重新再买一台得了。”

    “怎么样？给我捎上？”

    听着这位老大爷的话，黄秀珍就知道面前这位老大爷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现在这个时候能买得起电视机的人本来就不多。

    再加上买电视机还不仅仅只需要钱和票那么简单，同时还需要有关系，一般都是机关单位配发一定的名额。

    这大爷张口就要再买一台，可见其大概不仅家底儿深厚。

    “苏爷，闲着呢？”

    “苏爷，怎么没看您去茶楼听曲儿啊？”

    “苏爷，您这是准备卖废品啊？”

    黄秀珍还没有回应面前老大爷的话，几个路过的人纷纷对着面前老大爷开了口，老大爷也是笑呵呵地回应了一句。

    “唉！等会去，家里电视机这不是被我家那小子摔坏了嘛！干脆卖给废品收购站，咱爷们也算是支持一下国营单位了。”

    “苏爷，大气……”

    随着几人离开，苏爷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黄秀珍身上，可能是感觉自己耽误了黄秀珍的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同志，你看你要不塞塞？这车上也不差电视机这么一个位置不是？”

    “行！苏爷，这面儿怎么也得给您不是？那，要不咱过去瞅瞅？”

    这个位置到底还是划分给自己收废品的区域，反正一台电视机也不占多大位置，硬挤一挤还是有位置的。

    “敞亮！爷们儿也不问价了，等会儿你看着给就成。”

    “苏爷大气！”

    黄秀贞笑了笑，苏爷这人浑身就带着老四九城的气息，说不定以后再遇到，也还能聊上两句，算是结个善缘了。

    跟着苏爷，不一会儿，就在一座大门紧闭的四合院门前停下了。

    “小同志，这就我家了，现在就我一人儿，孩子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来来，电视机就被我放在垂花门这儿了，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今儿可算是被我赶上了。”

    苏爷推开了四合院的大门，影壁左边的垂花门下正放着一台外观材质看起来还八成新的电视机。

    只不过整个电视机已经散架了，就连玻璃质地的屏幕都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更别提其它位置了。

    零零散散的模样，确实是不可能再修的成了，就算是修，花的价钱确实足以再买下一台了。

    看着电视机这副模样，黄秀珍怀疑这电视机怕不是吵架的时候故意摔得吧？

    不过，不该问的不问，也是这一行的规矩！

    凡是到她手里的，就是废品！

    “怎么样？小同志，你看着给个价吧！”

    “苏爷，您这台电视机我看了一下，也就剩里面的零件拆吧拆吧还能用，荧幕啥的肯定是要大换的。”

    黄秀珍蹲下了查看了一番这台电视机，电视机里面的零件还都是完整的，该有的都还在，只不过有些线路已经断裂开。

    而玻璃质地的屏幕和后罩已经分离，屏幕更是完全不能用了，要修的话，整个外观和屏幕需要全部更换，里面的一部分重要组件和小零件、线路需要重新组装、焊接。

    “行！你就说个价就成！”

    黄秀珍又看了一眼报废的电视机，站了起来。

    因为这个位置是垂花门，视线不由自主地透过垂花门看了一眼门后的院子，黄秀珍的瞳孔都不由都放大了几分。

    原本她以为这是一座二进的四合院，结果这无意中的一眼，她知道自己想错了，这座四合院至少是座三进四合院。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垂花门，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门的位置。

    但现在站在这个位置往里看，黄秀珍看到了正对着垂花门的三道门，三道门后才看到堂屋的位置。

    怪不得这个苏爷这么大气，合着坐拥这么大一个四合院，可比她那好几户住在一个四合院里舒服多了。

    苏爷也注意到了黄秀珍的神色变化，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减少了许多，脸上多了丝丝笑意。

    “苏爷，您这院儿真阔气。”

    “哈哈，蒙祖上福，传下来的。”

    “福气！”黄秀珍竖了竖大拇指，视线又回到了面前的烂电视机上。

    “苏爷，您这电视机是老四九城牌国产，14寸，其它零件看着还能用，但最主要的屏幕已经报废了，肯定是用不了的。”

    苏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等着黄秀珍的下文。

    黄秀珍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就说个实在价，我给您按50块钱收。”

    这台电视机买的时候，怎么也得上小四百了，并且还得有工业票，最关键的是，若是没有关系，有票有钱肯定也是买不到的。

    现在的黑白电视机，可不是普通人能弄到手的，哪怕是黑市和鸽子市，都不是经常有。

    名额基本都在机关单位，然后有关系才有可能弄得到。

    只不过，站里给她的那个价格表上，可没有详细地说明收报废的电视机多少钱。

    五十块钱，也是黄秀珍仔细斟酌，结合电视机现有的情况和站内价格表给的情况，从而报的这个价。

    最主要的是，她打算把这台电视机从站里弄走放到自己屋，这样闲的时候，还能有个消遣。

    “行！你拿走吧！”

    苏爷挥了挥手，眉头都没带皱一下的，大概还是了解过行情的。

    “那行！苏爷，这钱您收着。”

    黄秀珍把五张大团结递给苏爷，一把抱起几乎散架的电视机出了大门。

    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三轮车，黄秀珍把电视机压在了其它软和一点的废品中间，又用绳子缠了几道。

    “小同志，慢走哈！以后在咱们这西大街，有事儿报苏爷名儿，好使！”

    “好嘞！苏爷！那我先回去了，您歇着！”

    黄秀珍跟苏爷挥了挥手，蹬着自己的三轮车回返。

    等到她回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也刚刚好十一点，还没进门，正巧听到了唐大爷收音机里传来的报时声。

    看到黄秀珍回来，唐大爷笑呵呵地走了出来，跟黄秀珍打了个招呼。

    “呦！秀珍，收到一台电视机啊！多少钱收的？咱们这儿可好久没有收上来过电视机了。”

    唐大爷只是扫了一眼三轮车，就看到了废品中间挤压着的那台电视机，神色中露出了一抹可惜。

    “我给了五十块钱，之前忘了问问刘大姐电视机这些大件儿的行情了，这不是正好碰上了，收就收吧。”

    唐大爷再次扫了一眼电视机，眼底的可惜之色不减，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价格还行！不过这样子，伱少给个两三块也是能收上来的。”

    “咱站里收上来也是拆了把能用的零件再卖出去，不过这价格也行，站里应该能再多给你一两块钱。”

    “这么一算，你原本可是能赚个四五块钱的，现在也只能赚个一两块钱了。”

    唐大爷到底是在站内的老人，见得多，大概给出了价格。

    “唐大爷，我新人，能不赔钱就行！”

    “那倒也是！”

    又聊了两句，黄秀珍推着三轮车进了站内，但是没有直接去结算，而是先去仓库找了刘大姐。

    “刘大姐，在不？”

    “秀珍回来啦？你这儿怎么把废品拉到我这儿来了？”

    “刘大姐，你看，我收上来一台电视机。”

    黄秀珍给刘大姐指了指自己三轮车上的电视机，又继续说道：“这台电视机我想自己留下来，抱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到时候修起来其它电视机不也快一点？”

    “所以，我来就是想问问，在咱们站里应该走个什么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