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河轻轻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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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假装子瑜男友

    时值春末,天气在极度反复中慢慢走向夏日。微雨后,像河两岸一片青翠。然而现在,就在像河大桥上站着一个人,远远望着那悄寂的青色台阁广厦,心中默念的是一个风流诗人的诗《翡冷翠的一夜》: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有我,省的想起时空着恼,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他的目光呆呆遥望着远处外表装饰如铁框的建筑上凌空跃起的四个字“7988”。那正是前两天他和子瑜去过的酒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铃声大作,他才回过神来。接过电话约莫二十分钟,一辆白色高尔夫轿车停在他身边,车子还未停稳,就降下车窗,喊他赶快上车。

    汪建中一上车,便迎来了她劈头盖脸一连串数落,“我给你的衣服呢?你干嘛不穿?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看样子什么事就不该轻描淡写的告诉你,你真以为就是去吃个饭?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的男朋友。呸呸,又不是找不到,老头老太真是捉急。”

    汪建中不言语,等她继续发作。

    子瑜边开车边又重新打量他说,“你这身穿着也还不错。不过肯定没有我给你的好看。嗯嗯,还可以,仔细看看蛮好的,看样子还是对我的话蛮上心的。”她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汪建中穿一件浅白色的卫衣,一条天青的牛仔裤,脚穿浅咖休闲鞋。他说,“也不是第一次陪女朋友上门吃饭,略微有些许经验。”

    他的语气凝重,像是故作深沉,又仿佛真有感触的样子。

    子瑜踩了一脚刹车,复又一脚油门,侧头看看问道,“哎呀,也有过女朋友?那后来了......是不是被踹了?”

    汪建中不说话。

    边上车道一辆车子油门一轰,强塞到前面。要是平日,子瑜定要脱口而出几句赶着投胎之类的解气话。这次却无意去骂别人。她依旧平稳的开着车,淡淡的说,“老头不想过生日,是我偏要给他过。结果他就将我军,过生日可以,得领男朋友一起来,否则,就不过了。我顺口答应,竟被他当真了。所以,你也不要在意,就是为了老头开心而已。”

    汪建中说,“我知道你眼界高,心气傲。一般人,是打动不了你的。”

    子瑜面无表情,仿佛很专心开着车。

    他又想起了大概一星期前,子瑜私下低声说,我有点事需要个男人帮忙。他当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后来子瑜不再提这件事,直到从酒吧回来的路上,子瑜又问他记不记得以前答应她的事。然后告诉她过两天去她家吃饭。吃饭?就只是吃饭?汪建中问她。她冷冷地说,那你还想干嘛?好了,他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只好听天由命。就在上午,子瑜拿了一套衣服过来,轻描淡写的说今晚吃饭就穿这个。还没等汪建中说话,她就油门一踩一溜烟走了。穿还是不穿?汪建中就纠结了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决定穿自己的。子瑜送来的衣服原封不动躺在床上。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已经答应去吃了,那衣服最好还是还给她退掉。况且,这衣服好像也不是普通的牌子。可是自己衣柜里的衣服换了个遍,穿着总是感觉不妥,最后还是上街,就着自己那双才买不久的褐色皮鞋,让服饰店店员配了上衣和裤子。看看也还顺眼,自己且安了心,也算对子瑜有个交待吧!

    王建中此刻,心情已经不能平静了,他心里感觉这是上了贼船。愈是这样想,愈是心里焦躁不安。他反复预想接下来出现的场景,反复思索着自己如何应对。然而想来,越是应对自如,罪愆反而越深。

    他让她开到前面停车,子瑜不解地问他干嘛?他不想告诉子瑜是想给她爸妈买些礼物,只说突然想上厕所。然而子瑜并不停车,让他憋憋,表示马上就到了。还说,正好看看功能如何?

    他只好告诉她,“既然知道了此行的目的,那么最起码也该买点礼物,表示一下孝心。因为,我毕竟现在是你的男朋友嘛!”

    子瑜笑道,“那么你打算买什么礼物?花多少钱?”

    汪建中说,“花多少钱不重要,心意要能体现出来。”

    子瑜说,“这可不要大出血,你不心疼我还心疼了。难得你这么大方,我正式考虑你作为我的男朋友……备选人!怎么样?”

    汪建中说,“横竖就这一次。主要是我要和你合谋去欺骗二老。买点贵重礼物,我良心上求个安稳。”

    子瑜表示惊讶,“没想到你还蛮善良的。”

    汪建中说,“其实你才是善良,不然何苦这样!”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子瑜边笑边说,“礼物就不用了!下次发了工资直接给我。我已经帮你买好了。就在车后备箱里。老头子是茶叶,老太太是化妆品。”

    汪建中补充说,“应该再订个生日蛋糕。”

    子瑜回答已经订好了。然后自夸道,“怎么样?想的还是蛮周到的吧!”汪建中不语。

    汪建中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包装考究的两只礼品盒,跟在子瑜后面,进电梯,直到十一楼。门牌1101。子瑜伸手揿响门铃,等人来开门。汪建中立在门老远的地方。子瑜走近他小声说,“不要离我那么远,要跟着我。”汪建中平日早习惯了她的冷傲,然而此刻语气不比往日。

    沉思间,门已打开,是子瑜母亲开的门,子瑜也不做介绍,只让汪建中往里走,汪建中只好低声称呼一声“阿姨”然后走在前面,后面子瑜妈和女儿窃窃私语。客厅里坐了两位男士,想来年长者必是子瑜父亲,穿件薄羊毛衫。至于年轻的一位,白色衬衫,打根橘红领带。并没有听子瑜讲起过。

    子瑜后面冲上来,帮忙把他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挽着汪建中手臂,热情介绍,“这是我现男友汪建中。”然后又为汪建中介绍,“这是我老爸,刚才开门的是妈,那位现在坐在沙发上的是我的前任男友。”汪建中便有模有样,依次一一问好。样子拘谨,很像首见公婆的小媳妇样。

    客厅明亮,远处餐桌立一蛋糕,无声无息。汪建中哑然,子瑜搀紧手臂,不知该不该挣脱。领带男一时僵了脸,半晌方说,“怪我不请自来,也没有提前说一声。”然后拿眼看着子瑜。子瑜冷哼一声说,“是啊!你从来,不管什么事,都是不会提前告诉我的。所以这次,我也就向你学习,也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们应该分手的事。”领带男尴尬的望着子瑜爸妈。

    子瑜爸让汪建中坐了,起身去卫生间。子瑜妈端过茶,招呼汪建中坐下,顺带拿过领带男的杯子续水。领带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趁势说,“不用了伯母,我想我应该走了。”他立起身来,像个视死如归的烈士,又回头向汪建中说,“子瑜任性,希望你能多担待她。”汪建中连连点头答应。子瑜妈还想挽留他,嘴里连续说了几个“可是”,也无法说出个可是来。子瑜说,“妈,他事多!他大忙人!况且我们以后即便大马路上见了,也不一定还会打个招呼。你还留他干嘛?”他对这样的嘲讽充耳不闻,依旧平静对子瑜说,“我发你信息不回,打你电话也不接。”子瑜说,“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我只是让你感受我所感受过的而已。再说,我们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走吧!”

    领带男依旧微笑着,再次向子瑜妈表示歉意后,朝门口走去。汪建中站起身来,几度话在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子瑜正微笑着看着他。领带男和子瑜的关系,自己并不了解。然而自己和子瑜,实在是仅此而已了!汪建中重新坐下,他观察起茶杯中的茶叶来,一片片茶叶如在水中起舞,翩跹起伏。

    子瑜爸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正好看到领带男拿了外套往外走,问,“咦,这是要回去?”跟在后面送客的子瑜妈忙不迭道,“是啊!是啊!这茶也没没喝一口。这这……”领带男又转回来朝子瑜爸表示歉意,突然想起今天是子瑜爸生日,连忙又说了些祝福的话。子瑜爸说,“既然你有这心意,那么就别走一起去吃饭。如果你要走,那么连你的祝福还有礼物也带走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子瑜爸表情严肃,一副不可抗拒的表情。领带男只好又走回来。

    大家复又坐了,一时无话可说。子瑜爸让子瑜妈切了盘水果,彼此谦让中,子瑜爸说,“你们都是年轻人,但也不能这样把感情当儿戏。子瑜,你就是太任性。”

    子瑜眼珠往上翻,表示抗议。汪建中沉默不语。

    子瑜爸继续说,“上门都是客。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等下我外面定了包厢,一起去吃饭。”然后又让子瑜将领带男和汪建中彼此做个介绍。子瑜爸妈还有领带男,随着子瑜对汪建中的介绍,将他们抑扬顿挫的表情毫不保留展现了出来。当子瑜说,“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子瑜爸妈顿时回忆起曾经如何大费周章,才将子瑜托关系弄进那所相城的知名私立小学。不觉对这个年轻人油然起敬。当说起汪建中其实并不是相城本地人时,又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他究竟是凭什么竟会在相城知名私立学校谋得职位?当听到汪建中不但是在这所名校任职,却又不带课,还居然负责后勤采办。那三双眼睛就愈发充满了不解与好奇。

    汪建中并不去关心子瑜如何介绍自己,本来开始要假装子瑜的男朋友,自然要假戏真做,如今她前男友也在这里,正好可以顺势保持距离。

    子瑜对领带男的介绍就相当简单了。他开了一家公司,自封为总经理。其实也就十来个人,据说前途不可估量。领带男正了正身,说起公司,露出比较自得的表情来。他叫庄炜亮。子瑜话音未落,领带男就伸手来握。汪建中只好勉强做出回应,当然,名片还是用双手接了过来。雅美科技网络有限公司。总经理:庄炜亮。下面是一行英文名。手写体。

    汪建中端详着名片,翻过来覆过去的看。庄炜亮很享受这一刻。仅就名片,也常常给他带来这种成就感。然而汪建中并不是很关注名片的内容,他只是惊叹于它本身的材质,那种钛合金的金属质感,远超于名片高深莫测的内容。听说,现在高端人士就流行把名片做成千足金。在劳苦大众看来,那递出去的,简直就是厚厚一叠钞票。岂不知,在这金钱的时代,那递出去的三五克黄金,必然是要收回千千万万倍的。

    子瑜爸问庄炜亮公司运营情况,他说公司发展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唯一的不足就是,储备人才不足,很多业务自己不得不亲自去打理。有时候一个项目没日没夜做下来,还没回过神,下一个项目就又催了。“伯父,是我错了,我事业心太重,以至于疏忽了子瑜,然而我只有拼命工作赚钱,我觉得才能配得上子瑜。”他说的很诚恳。

    “你说你的公司,干嘛又要扯上我!”子瑜说。

    子瑜爸向女儿说,“道理就是这个道理。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

    汪建中根本没有在意子瑜投来的目光。对于他来说,在目前这个场合,他已经是多余的了。尽管不适宜就在此刻离场而去,但他甚至连应和也不大有兴趣了。他只是想,子瑜到底有没有预料到庄炜亮会出现在她家?她的父母有没有察觉自己只是被拉来充数的?

    后来,在吃饭结束之后。有人问子瑜爸,那两位是什么人?子瑜爸说,一个是子瑜朋友,还有一个是子瑜同事。

    饭后大家边走边聊,汪建中落在人后,那话一字不落全钻进耳膜。他停下来。子瑜和表妹向若依走在一起,庄炜亮不远不近跟着。俩人聊到兴头上,不时停下来笑做一团,庄炜亮就停下来等她们,等她们继续走了,他又不紧不慢跟上。汪建中走的太慢,他们之间被落下了好一段距离,等子瑜想起他时,甚至因为看不到而打电话给他了。

    “你人呢?”

    “就在你们后面。”

    “可我怎么看不到你?”

    “马上让你看到!”

    …………

    三人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候,汪建中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三人都有些惊诧。向若依说,“你是不是会隐身术?”汪建中笑道,“我总会在你们想让我出现的时候出现。”子瑜说,“还真是,前前后后看不到你,冷不丁就现身了。”向若依瞅瞅庄炜亮,瞅瞅子瑜,看着汪建中说,“我怎么感觉你是我姐的备胎呢!”

    汪建中根本不在意她的话。但子瑜明显有点尴尬,也许她告诉了向若依一切。

    庄炜亮还有兴趣和向若依继续讨论备胎的问题,他指着快速驰过的车,说,“人们出于安全心里诉求,即便每一辆一切正常的车辆,都不得不装只备胎以备不时之需。”向若依说,“那么你说,你难道愿意做备胎?”庄炜亮点点头说,“备胎有备胎的好处嘛!平时被主人小心翼翼隐藏起来,关键时刻拿来一用。用完又藏之一隅。”

    大家本来并排走的,子瑜和汪建中都在最外侧。突然,子瑜快步走过去挽起汪建中的手臂,拽着他生生往前超出向若依他们五六步,然后大声说,“若依,等下你让他送你和舅舅舅妈他们回去!”

    两人面面相觑。顷刻后,向若依不无揶揄地说,“这下,备胎硬生生变成正胎了。”庄炜亮哪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朝着子瑜追了上去,眼看一伸手就够着了,他又停了下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向若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