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的机遇
夜晚的寝室太过吵闹,她拾着一本书走出寝室,去了寂静的亭中散步。
有些东西,终归是变了。
盯着手里的书看了会儿,天空中突然炸开了烟花。
她抬眼望去,色彩斑斓的烟火遍布在天空的每个角落,神奇唯漫,丝丝溢着新生的向往和热烈。那些美丽在心中一晕,让她止住了呼吸。
万千烟火是你,连呼吸都是你。
在这荒凉寂静的人间,每一刻,每一颗星辰,我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是我还在喜欢着你的证据。
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狠狠吸了口气,心间莫名多了几丝苦涩。
我无数次见到这样的烟火,却没有一次,是你陪在我身边。我想,人生如果有幸,与所爱的人看一场盛世烟火,那该是怎样的浪漫呀!
遗憾啊!
在很多东西丢失的那时,我便知道,我们之间好似真的有太多的沟壑。
可惜,此生,我恐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眼角坠了滴泪水,漾在书页上晕成了一个圈。
她掏出纸擦了擦,又继续低头看书。
那些映在耳边的震响渐渐远去,心底开出一朵朵无名的花,窸窸窣窣,又转而无声。
云边挤出了点点光亮,继而满地白色,冠照在整座空庭之内。
明月出现,大地初晓,没有什么比这黑夜浸透更让人欢喜。
黑夜见不得光,黑夜包裹着丑陋和虚荣。只有在这无边无际的昏暗中,她才能感到从心底跑出来的安全感,旁人不懂一分。
就在她沉浸在书海的世界里时,耳畔变动响起。抬眼观去的时候,就是迎面走进亭里的一位中年男子,正装利落,满脸慈祥。
她喜欢待在一处无人发现的角落,独自闲散。闯入的这个人,无疑让她有些不满。
她也不想做得太过明显,便假装未见垂眸盯书。
他没有坐向别处,反倒是走到了她身边一米处,缓缓坐下。
她的心猛地坠乱。
难道这是一个像报道里网上那些说起的猥琐大叔?
没人回答她,她捏了捏手中的书,寻思着该如何躲开。
他没有伸出所谓的什么咸猪手,只是忧伤的道了一句:“你和我的妻子长得很像!”
换做别人,恐怕认为他已经有图谋不轨的念头。
她偏头看向他。
在黑夜里观察一个人,她有些肆无忌惮,又有些模糊不清。
没有所谓的害羞和躲避,直直地睨着他。
意外的是,浑浊模糊中,她竟从他眼里瞥出了几缕泪光。
是悲伤吗?
她心里的警惕散去了几分,不禁疑惑出声:“叔叔,您的妻子……”
她觉得他这话不像是平常的一句话。那些荒无人烟的少年时候,她很是喜欢心理书,便买了几本,左右品读研磨,导致她后来每见一人,就打探推测他所有的动作,表情,还有暗藏的心思。
偶尔的荒唐更是加重了她的抑郁,偏执。
此时,她观他的动作和表情,仿佛能看到他内心深处潜藏的害怕和孤寂,因而,心里的排斥已然散去,变成同情和伤感。
“我的妻子,已经过世十六年了。”他的话语一落,她的心就如刀割般疼痛。
十六年,多么漫长的岁月。
对于那些生活在幸福里的人而言,它不过是一串数字,可对于那些活在痛苦空间的人来说,就是一段永远不得天日殊死挣扎的绝望煎熬。
别人因为畅快和浅薄,总是不能体会他其中情感一分。
如果世间总是圆满,未有不幸,那又该有多好!
可惜,生活不只存在幸福,还有接近死亡的恐惧。
如此,才敢担生活二字。
他后来的话,才是将她震得彻底失神。
“十六年来,我一直忙着工作,很少顾及我们的儿子。他应该是怨我的吧!如果……
在她得了产后抑郁症的那段日子,我好好陪她,不要彻底沉迷于事业,她的病情,可能就会好转。”
“她跳楼自杀的时候,我没有在家。保姆说,我们的儿子亲眼见到她从楼上跳下来,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流了好多血,就这样撒手人寰。
那时候,儿子刚满五岁不久。那么小的年纪,怎么能承受看着自己的妈妈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呢?
他果真同他妈妈一样,对这世界完全失去了兴趣,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怎么拉,怎么喊,他都走不出来。
后来,请了心理医生疏导,他终于有些好了,却不怎么近人。我把他当做一个平凡的人来养,融入了人群之中,却不见他对谁有些亲近。
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还是一成不变,把我当成了仇人,认为我是害死他妈妈的罪人。
该……怎么说呢?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也不会让……让这个悲剧发生。
我总在计划着给他最好的未来,给他富足的生活,让他的未来衣食无忧,高兴快乐就好,不必在乎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困扰。
可是,始终,我用错了地方。
我也知道了,最好的幸福,不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呢?遗憾的是,这个道理,是在妻子逝去的后几年,我才想清楚。”
“想清楚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能回来了。她给我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儿子。
可他恨我,他恨我不能挽救她的生命,他恨我在她跳楼自杀的那一刻,都没有陪在他们身边。
他恨我,这么多年,从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亲近的家人看待。
我何尝不想?每次看着他对我投来仇恨的眼神,我都觉得……无地自容。
我不敢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给他看,我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对子女贴心的关照。
我也拉不下脸,跟他说声对不起。”
阿涴盯着他发红的眼眶,也难过了起来。
她从来没得到一分父爱,她不知道被一个父亲爱着的滋味是如何,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心怀芥蒂的儿子重新接纳原本沉甸甸的父爱。
它之于她,太过异想天开。
她吞了吞喉间酸涩,轻声安慰:“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家庭于孩子,本身就是意义重大的,不可割舍的。
如果真的想要与他好好相处,不如先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想想。
直到有一日,你愿意敞开心扉,他也愿意沉下心来,与你好好沟通的时候,互诉彼此的心肠。
这种事,急不得。”
他忽而释然地笑笑,带着深重的语气道:“没有想到,你一个小姑娘,还有这样的心思听我说完这样一段往事。
虽说很唐突,但从见到你,我就像见到她当年的模样,文静,温婉,不卑不亢,沉静稳重,又有些小女孩的羞涩退缩。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意外的亲近。或许有一天,我们真的有幸成为家人也说不定。”
她微微一笑,没有把他这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回他:“天赋这种东西,先天不足,后天可补。
可家人,没有便是没有,如果硬生生要去造出一个,痛苦连害的,可能不止一人。”
他没有和她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眼扫了她的书,询问:“在看这种人工智能的书?将来打算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吗?”
她点头,又摇了摇头,否定,“现在还不知道。本来打算创业的,只是目前,资金是需要注重考虑的问题。”
他深沉一笑,直直丢给她一个荒诞大惊喜,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小姑娘,你很对我眼缘。我一见你,就觉得格外喜欢。我可以给你足够的资金,支持你毕业后创业。
可是将来,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在不违背道义和法律,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你也无需现在就给我答案,如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可以再联系我。如今你尚是怀疑惊恐,恐怕还不能完全接受。那我可以,给你一个充足的时间思考。”
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机会摆在她眼前,如果是一个陷阱,她又该怎么办?
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要么是情意,要么是利益。
难道她本人还有不可估量的价值?足够的资金?那又到底值多少呢?低头盯着手里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顿了许久,她才道:“我……在您面前,我也没必要拐弯。毕竟,我那些弯弯绕绕,在您那里,纯粹是班门弄斧。
确实,听到您说的这个消息,我很惊奇,就像天上掉馅饼那样惊奇。
可是,这世上真的没有这样的好事。或许,我可以把它当做机遇,是难得一见的机会。
但是,我还是有一个疑问,我与叔叔素不相识,您又是,凭什么断定,我有用处?
如果仅仅是靠您说的眼缘一词,我想,大概是没有说服力的。能否,给出您的理由?”
他看着她笑笑,语气没有多少波澜,一字一句缓缓答:“知道你不相信,那我就说一个比方。
在生意场上,难免有投资。
投资有风险,然而,作为一个商人,看准机遇,放大胆子去博,是每个场中人必须具备的素养。
我认为,你有那样的资格,值得我为你提供一个舞台,施展拳脚。最好的价值,就是你本身。
我认为,我的眼光不错,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再加上我的确很喜欢你,这两者合并,这个理由完全可以支撑我的行为。
放心,我也不会立刻要求,让你答应。我会给你时间。这是我这边的联系方式,你先拿着。考虑清楚后,你可以联系我。”
他从面前的衣服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向她。
她的手停在书上,没有动作。思绪紊乱,像是在挣脱一个枷锁,备受煎熬,难以有所作为。
心思沉重,他也不开口,也不催促。她的眼睛落在他的那张白色卡片上。透过夜色,依旧能辩清它的颜色。
不是因为视力好,而是它的颜色太明显纯洁了。
白茫茫一片,想要装做看不见都不可能。
在一阵纠葛牵扯下,她缓缓出手,捏住了那块卡片。
他轻轻松开,说:“很好!既然你已经收下联系方式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也早点回去,别在太昏暗的地方看书,也许根本看不进去,反倒是多了许多杂念!”
他起身,低头看着她。她微微应声:“嗯!谢谢!叔叔慢走!”
他点头,在她的目光下,一步一走出了亭子。
她以为他会一直离去,却不想,他忽然停下来,转而回身。
他的身形倒映在阴影里,让她看不分明。
他的脸浸在黑夜里,背上是月光,徐徐对她说:“再说最后一句话:有的人,如果不珍惜,你错过的,会是一辈子,以后,它会汇聚成遗憾,后生悔恨,却再难回到从前。
所以,在还拥有的时光里,应当珍惜那些随手可触的幸福。不要等到,真的完全失去,才来伤心难过,而后,又恨自己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