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神器
繁体版

第17章 守护一个孩子的梦想

    天刚抹黑,小饭馆前来了两个人,行色匆匆。年轻一些的四十多岁的样子,正是杨大,年长看着得有六十了,身形佝偻瘦小,左腿有些残疾,站立的时候身子偏向一边。

    老汉看了一眼,问了一句:“你们大当家呢?”

    “她跟那个年轻小伙子去跟志琼他们碰面去了。”杨大答话间,扫视了一眼屋里,桌子上摆了四五样菜,几副碗筷,两个年轻人坐在桌前。

    “噢,坐下先吃饭吧。”老汉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两人应了声坐下,看着脸上尚有稚气的两人,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们是——大当家说的那人?”

    李儒墨没有回答,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坐下。

    杨大顺势坐下:“可是,那份名单不在我们手上,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李儒墨追问:“你们知道那份名单?”

    “一开始名单就在我们手上。”

    “那你知道它的来历吗?”李儒墨连忙问道。

    “具体是怎么来的,我也不太清楚。”杨大回忆道:“就是有人说把它交给石头。我们一想,石头都走了好长时间了,我们也不找不着呀,就寻思着打开看看,要是没什么要紧的,就把它丢了算了。结果,一看不得了哇!里面全是那些贪官的贪污证据,写了好几十页!”接着杨大指了指身边的人说:“我们不识字,是他给我们念的,他叫杨汤。”

    杨汤点了点头,接着杨大的话说:“我一看到那个,知道那是不得了的东西,就寻思着打听石头的下落,知道他被一个姓薛的带到南浔去了,我腿脚不好,怕自己走不到,就寻了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带着东西去找石头。”

    李儒墨了然,不禁有些失望:“后面的我都知道了。如果等时机成熟了,让你们和去那帮狗官当面对峙,你们敢吗?”

    “敢!”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那运河边上。那帮畜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哇!我们的根儿都断了,像野狗一样到处飘着,我时时刻刻不想着把那帮畜生千刀万剐!”杨汤牙齿都要咬碎了,紧攥着拳头,额头上冒出青筋。

    李儒墨撇过头,眼眶也有些湿润:“如果你们相信我,就安安生生地在这里待着。等时机到了,我会让你们重回故土的。”

    听到这里,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埋着头。都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到了他们这一辈,他们的传承,他们的根就断了。既无颜面对先祖,从这一辈开始,他们的子孙后代只能为盗为匪,一生下来就低人九等,他们将背负着这个罪名一生,虽然他们没有并没有做错什么。有太多的情感要表达,可是到了嘴边只有压抑的呜咽声。

    “起来,快起来。”李儒墨边扶起两人边说:“你们还有你们的使命,我今天交代的事,你们一定要记住。”

    “第一,”李儒墨整理了一下情绪:“尽可能地联系到你们流离失所的乡亲,官府很可能要对他们下手,来吓退你们。你们给山上的兄弟们提供信息,让他们帮你们找。你们大当家的是个能人,我相信她能保护好你们。”

    “嗯!大当家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跟他们兄弟一样对待,她是我们的恩人。”

    李儒墨点了点头:“第二,等我的消息,一旦我把证据收集齐了,我会通知你们,你们就一起去指认那些狗官的罪状,具体怎么做,我到时候也会一并告诉你们。”

    “嗯!”

    “第三……没有第三了,就这两点,你们能做到吗?”

    “能!”

    “对了,这件事,你们两个知道就可以了,让乡亲们好好生活,就说朝廷会还你们公道的。”

    “嗯!”两名漕户的声音有些哽咽,几个月了,前去报信的几个村民音讯全无,他们一度以为,他们的冤屈将永无申诉之日,李儒墨的这番话,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抓住李儒墨的手,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时不知道怎么的言语能表达他们的情感。

    李儒墨扯出一个笑,拍了拍他们的手背:“好了,吃饭吧。吃完饭就赶紧回去,晚上山路不好走。”接着,李儒墨向里屋喊:“辰辰,快出来吃饭!”

    一个小脑袋从伙房里探出来:“我们在里面吃呢。”

    “过来,来叔叔这里吃。”李儒墨朝他招了招手。

    “去吧,爷爷吃饱了。”里面传来那个老汉的声音。

    看到辰辰从里面走过来,李儒墨将他抱到板凳上,挨着自己坐着,往他的碗里夹一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还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好吗?”

    “嗯!叔叔也吃。”

    “真懂事,知道心疼人了。”李儒墨笑笑。

    之后,几人也没再聊这件事,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说话最多的是奶声奶气的辰辰。

    直到人定月朦胧,子辉和吴萍才从外面回来,

    “怎么样?”见到二人介平急忙问道。

    李儒墨给二人倒了杯水,示意他们先歇口气。

    “大部分村民已经返回村子了,也有一些还混在大队伍里没出来。”吴萍喝了口水说道。

    “那群官兵还在穷追不舍?”介平担忧道。

    “嗯,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嗑个鱼死网破。志琼拖着他们往青壶口那边去了,那边有我们设的陷阱,不死也得脱他们一层皮。”吴萍恨恨地说。她也没料到这帮官兵这一次如此执着,不惜损兵折将也要跟他们死磕。李儒墨也没告诉他,这次官府除了剿匪,还有一个目的是想彻底把那些漕户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我就知道你不是俗人。”李儒墨笑了笑。

    “那你们之前干嘛不直接跑那边去。”介平看了子辉一眼,问道。子辉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去在意几人的谈话,看着杯子里沉浮不定的茶叶愣神。

    “那里跟山上一样,进入容易出来难,就像一个壶,如果我们所有人都进去了,官兵只要在门口守着不进去,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了。这次他们是铁了心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又吃了之前的亏,不会有那么大戒备心。”

    “你这大当家的没白当啊,想得这么周到。”李儒墨又奉承了一句。

    “几百条人命呢,我不小心点,早死一百回了。”

    “是啊,寨子一倒,那些山民也得跟着遭殃。”子辉一想到刚看到的惨像,不禁觉得心里一阵恶寒:“真没想到,皇权治下,向他们挥去的,是官府的屠刀,拼死保护他们的,是占山为王的强盗,真是讽刺!”子辉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凸起,像是要随时把茶杯捏碎。

    介平一下子呆住了:“你是说——那帮官兵屠戮村民?”子辉的话虽然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仍是感到不可置信。

    子辉嘴唇紧闭,艰难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那满地的无头尸体,刺鼻的血腥,那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一帮毫无戒备的村民,面对官兵的单方面屠杀,他们没有任何反抗,很多人直到死前还在忙活着家务,只有几个人徒劳地反抗了一下。

    吴萍嘴唇颤抖,眼露寒光地盯着油灯:“整村的人,连个孩子都没放过。他们的头颅都不见了,都分不清谁是谁。”

    油灯灯芯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清晰可闻,灯火明灭,摇曳不定。李儒墨提了提灯芯,屋子里重新亮堂了起来。

    李儒墨望着重新亮起的火焰,外面炽热的黄光,裹挟着灯芯幽森森的蓝,带来了光亮,却驱不走寒意:“你下午答应我的那件事,我想好了。”

    吴萍回过神来,平静地说:“你说。”

    “这件事平定后,你和我们带着辰辰去城里玩一天。之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就……这点小事?”吴萍疑惑地看向李儒墨,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李儒墨依旧看着那灯光:“守护一个孩子的梦想,怎么能算小事呢?”

    “好吧,我答应你。”

    “好好打扮一下,别穿得跟个土匪似的。”

    “我可以打扮成一个下人。”

    “得了吧!”李儒墨语气淡淡笑笑:“就你这一身匪气的下人,谁敢要啊?”

    “那我得去找找,看有没有从哪抢来的衣服水粉之类。”

    “这个对你来说才是小事。”

    “嗯,明天我带帮人去青壶口看看那帮官兵走了没有,之后再做打算。”

    “我跟你一起。”子辉说道。

    吴萍看了一眼子辉的手臂,上面还缠着绷带:“你的伤……”

    “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

    李儒墨舒了一口气:“我就不去喽,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这一天下来,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呐。”介平看着他们俩,也跟着附和道。

    “此外,尽快让兄弟们去通知所有村民,尽量躲起来,实在躲不了的,看到官兵就跑。”李儒墨盯着油灯,冷冷地说:“那些人出动了那么多兵力,最后不但无功而返,还损失惨重,他们想要逃脱罪责,很可能会再向村民们挥下屠刀。”

    “你是说杀良冒功?”子辉自然是知道李儒墨担心的是什么。自秦汉以来,杀良冒功的事情就屡见不鲜。有些将领战事失利,担心被上头责罚,就拿平民百姓的人头冒充敌军,或者某些士兵拿着平民的人头冒领军功。即便到了今朝,这种事情也是屡禁不止。

    李儒墨点了点头:“不得不防。”

    吴萍也没多问:“好,明日一早,分头行动。我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去支援,让杨大他们去各村里疏散村民。”

    青壶口的地形像极了一个翠绿的梅瓶斜倒在山上,瓶口处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土匪装扮的,平民装扮的,更多的是穿着军服的。在尸体上,空地上,到处插满了箭矢,以及烧得漆黑的滚石,树木,无不见证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一名头戴水晶石冠,作文官打扮的人站在壶口外,一脸阴沉地望着里面的惨状,手中两颗发晶石被捏得滋滋作响。

    “刘大人,沈知府已经把我们粮草停了,不能再这么耗着了。是攻还是撤,您发句话呀!”这时,他身后走过来一个武官打扮的人说道。

    他口中的刘大人正是转运使刘之奇。刘之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问道:“派去土匪窝里的人回报了吗?”

    “回来了,那山上四面都是绝壁,也没有什么暗道,他们是趁着我们追出来的时候偷偷溜走的。”那名军官道。

    “所以……那是空城计?”刘之奇想起先前的几天,整个山寨里面空荡荡的,连炊烟都没有,反应了过来。

    “嗯,他们假装逃走,就是在等外面的人佯攻,趁我们不注意,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土匪窝里面有高人呐。”

    “哼!”刘之奇看着地上一个平民打扮的尸体冷哼一声:“我还想呢,怎么他们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人,原来都是帮乌合之众。这帮刁民!居然帮着土匪,真的是罪不可恕!”

    “这……”刘之奇旁边的军官自然理解了刘之奇的画外音,可还是有些犹豫。

    “李大人。”刘之奇指着那具尸体说道:“你也看到了,这躺在地上的,哪里是山民?明明是乔装打扮的土匪。”

    “是。”那名姓李的军官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之前就是追着一伙土匪,他们钻进了村里就消失不见了,肯定是乔装成了山民。”

    “不光你看到了,很多军士都看到了,对吗?”刘之奇嘴角上扬,说道。

    “对。”

    “那就好办了,我们撤,如果沿途遇到山匪,格杀勿论!”

    “是!”

    然而,他们的算盘打得再响也是枉然,他们沿途经过的村子无一不是空空如也,人影都没一个。整个行军队伍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灰溜溜地回到了驻地。

    次日清晨,李儒墨一早起来就给辰辰一顿打扮,辰辰个子小,身材清瘦,试了好多身,才给选中一套合身的,打扮完之后满意地打量着。

    “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像个小公子哥。”介平也参与到了打扮小孩子的行列中,看着自己的“杰作”也满意地点点头。

    “走吧,咱们的马车已经停在村口了。”子辉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

    “走喽,去玩儿去喽!”李儒墨一把抱起辰辰,往楼下走去。

    走在楼梯上时,辰辰开口问道:“大当家的让我不要在外人面前叫她,今天我该怎么叫她呢?”

    “你想怎么叫呀?”李儒墨笑笑。

    辰辰趴在李儒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想这么叫就这么叫。”

    “真的?”

    “叔叔骗过你吗?”

    “没有。”

    “那就是了。”

    几人下楼时,吴萍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换了身鹅黄色杭缎袄,粉青缎披风,白绫素裙,头上戴着银色轻巧头饰,脸上略施粉黛,衬出一身高挑纤细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土匪头子模样。她立在那里,俨然一幅清冷高贵的仕女图。子辉一下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愣在了原地。

    李儒墨心里暗笑,完了,这是促成了一段孽缘。

    “娘,你今天好漂亮啊!”辰辰看到她这个模样,高兴地跑过去。

    众人以为吴萍会笑逐颜开,没想到她突然脸色一冷,不知道从哪里抽出鞭子,直取李儒墨面门而来。李儒墨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已经出现了一条鲜红的鞭印。

    “谁让你教他这么叫的!”吴萍怒喝一声。

    “嘶哈!”李儒墨咧着嘴,扶着火辣刺痛的脸颊:“他娘的,你有毛病啊!你带他出去玩,总得给他安一个身份啊!要不他满大街叫你大当家的是吗!”

    “这……”吴萍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一时被气愤冲上了头,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泼妇!你见哪个女的上街还随身带着鞭子啊!”

    “我……我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那个……对……对不起。要不你也打我一鞭子吧。”

    “滚吧!老子可没这个癖好!”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李儒墨就算好脾气也受不了这个气。

    “要不你提点别的也行。”

    “把你那破鞭子扔了!出了事我兜着!”

    “哦。”吴萍不好意思地把鞭子扔在地上。

    “辰辰,咱们走,离这个凶女人远一点。”李儒墨说着抱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辰辰上了马车。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吴萍自知理亏,乖乖地坐在车外头准备驾车。

    李儒墨看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说:“进来!你见过哪个女的在外面驾车,男的坐里面的?”

    介平看着李儒墨吃瘪的样子不禁憋笑,自觉跑到前面驾车去了。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因为担心辰辰坐不稳摔了,李儒墨干脆把他抱到怀里。子辉和吴萍挨着坐着,都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呼——呼——呼——”辰辰嘟着嘴,往李儒墨的伤口上吹气。

    李儒墨笑了笑:“还是辰辰最懂事。”

    “叔叔,还疼吗?”

    “辰辰一吹完,就好多了。”

    “真的吗?那我再吹吹。”

    “第一次管用,再吹就没那么管用了。”

    “噢。”

    “我看你跟他这么投缘,干脆你认他当你干儿子吧?”子辉向辰辰的爷爷打听过,听他说辰辰的父母都不在了,是个孤儿,老汉也不是他亲爷爷,只是带着他,一直让他这么叫。

    “说什么屁话呢!我都没婚配,带一儿子,那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呐?”说这话时,李儒墨看了一眼吴萍,见她怔怔地看着马车上的花纹,不知在想什么。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小孩儿呀?”当时在薛典史家里抄书时,可没少一起逗小石头玩,也没见李儒墨多上心,这跟辰辰就认识了不到三天,两人就亲若父子,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缘分呗,谁说得清楚呢。”李儒墨说完这话,没再开口,目中似有沉思,子辉也识趣地没再开口。李儒墨自然是相当了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一句“这孩子跟我有缘”从此就开始了他跟那位爷爷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当家的……”

    “叫娘。”吴萍开口打断了辰辰,话语虽然还是冷冷的,却是没有了之前的怒气。

    辰辰又惊又喜又疑惑地看了看吴萍,接着看了看李儒墨,完全不知道因为什么,让吴萍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

    “她让你叫,你就这么叫。”李儒墨解释了一句。

    “哎!”辰辰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趴在李儒墨耳边问:“她不会生气吧?”

    “多大点事,你看把这孩子吓成什么样?”李儒墨冷冷地指责了吴萍一句。继而说道:“要不是因为子辉,我现在就让他管我叫爹!”

    “怎么又扯上我了?”子辉自然明白了李儒墨话里的暗示,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吴萍的脸也明显红了一下,假装无意地看向车外。

    江淮自古都是富庶之地,远非南浔那样的小地方可以想比的,前些日子因为心里时时刻刻紧绷着,也没有真正地看过这些繁华景象。李儒墨和介平一路拉着辰辰买各种吃的玩的,子辉和吴萍两人则跟在后头买单,低声说着一些他们的话。

    孩子的内心简单纯粹,在孩子天真无邪的欢笑声中,之前经历的种种罪恶和污秽,被大家暂时地搁置脑后。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心中有再多不舍,也有分开的时候。

    “辰辰,回去让杨伯伯教你念书认字,下一次我回来的时候,要看你有没有偷懒哦。”在城门外的官道旁,李儒墨将几本书放到辰辰手中。

    “嗯!”辰辰用力点了点头,把书抱在怀中。

    “辰辰还这么小,看得了这个嘛!”子辉白了一眼李儒墨。

    “每个孩子天生的心性资质是不一样的。我六岁就背得诗书百篇,不像某些人,老大不小了,一本《道德经》背了一年都没背下来。”李儒墨嫌弃地看着子辉。

    “我这不是有事给耽误了嘛。”子辉连忙掩饰自己的尴尬道。

    李儒墨没再管子辉,蹲下身,擦了擦辰辰吃糖葫芦时留在嘴角的糖渣:“辰辰是聪明的孩子,这些难不倒你的,对不对?”

    “嗯!我以后也要像叔叔这么厉害!”

    李儒墨笑笑:“好,下次来的时候,我教你厉害的东西。”

    “叔叔,你真的会回来吗?”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辰辰摇了摇头,脆生生地说:“叔叔再见。”

    至于成年人的再见,就很难说出口了,子辉和吴萍对视着,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再见,两人都很明白彼此的身份悬殊,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天堑,连说句再见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哎呀,你们两个,搞得就像送对方上刑场一样,干嘛呢!”李儒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搅和道。

    吴萍笑了笑,低下头,又转头看向远处。

    “平时韦少怎么教的?都给忘了?”李儒墨在子辉耳边轻声说道。

    韦少作为有名的花花公子,追女孩子的手段自然是一大把,他平时也毫不吝啬地在学舍里跟大伙分享,经常跟他厮混的子辉自然是得真传最多的。可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却把那些套路都抛诸脑后了。还是介平悄悄地把一个盒子塞到他手上。

    “那个……这个送你,就当留个念想吧。”子辉把那个盒子递过去说。

    吴萍接过去,低头说道:“我没准备送你的东西。”

    “没有就没有吧,保重。”

    “嗯,保重。”

    吴萍说罢,把辰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朝着夕阳的方向而去。

    田子辉呆呆地伫立在原处,看着马车缓缓没进夕阳下的黑影中。李儒墨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悠悠地用只有他和阮介平能听得到的声音念叨: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出自李商隐《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