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要去糜宅
吕布心中窝火。
成廉道:
“君侯,今儿是杀敌破城的好日子,该高兴才是。
何必为了几个贱民,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魏越也道:
“是啊,君侯。
杀了也就杀了,抢了也就抢了。
他们还能反了不成?
胆敢造次,我领铁骑践为肉泥,易如反掌!”
吕布一听这两个最好的战友和朋友,也就这么点格局和见识,瞬间明白了,历史上的自己那么能打,却为何失败得那么快。
打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多抢点财帛女人罢了。
他们没有更高的,哪怕高一点点的追求。
吕布横眉怒视,呵斥道:
“汝二人偌大年岁,就是不长记性!
昔日在南阳,汝等纵兵劫掠,使袁术不能容。
后又死性不改,在冀州抄暴,致袁绍生怒而逐之。
十余年间,我等披坚执锐,往来征战,却始终只能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天高万仞,竟找不到我等魂灵寄托之所。
地厚九重,却寻不见我等一夜安寝之处。
汝等可曾想过,这其中是何道理?
因为尔等不把自己以外的人当人!
尔等当他们是牲口、是畜生,是可以随意抢掠的财物!
是,尔等抢了也就抢了,杀了也就杀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能拿你怎么着。
可是,之后呢?
难道我等还要像在南阳、冀州时一样,如丧家之犬一般,滚出这徐州吗?
诸公都有两只眼睛,尽可以瞪大了,看看这四下里,我等还有何处可以安身?
自并州到徐州,数千里征程,我累了,不想再走了。
我原想与诸公携手,在这徐州干一番大事。
可是,如今看来,尔等并没有这个心思。
尔等还是只想抢一把就走。
可是,还能往哪儿走?
再往东,就是大海了。
尔等要是不嫌水太凉,尽可以漂泊海岛,继续抢掠去!
只是岛上百姓也要活命,见尔等暴虐如此,一朝揭竿而起,怕是都要被扔到海里面喂了鱼!”
众人知道,他这话不仅仅是斥责成廉和魏越,而是要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他们从来没见过温侯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敛声屏息,不敢言语。
成廉、魏越耷拉着脑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不自然。
许耽、章诳自知不是人家的嫡系,又是此次入城劫掠的主谋,心中恐慌,以至于身体都有些发抖。
张辽见大家都不说话,轻咳一声,起身道:
“君侯之言,吾甚赞同。
然我等为将者并非蛇蝎心肠,不恤下民之难。
只是士卒们历来劫掠成性,一时难以阻止。
若严令禁其所为,恐好事者以此为由,不复听用,亦军中之一大患,还望君侯体谅。”
张辽此说,显然是把责任都推给了大头兵。
吕布冷笑一声,道:
“文远此言差矣!
俗云,正人先正己。
将身正,不令而行。
将身不正,虽令不从。
今士卒不听号令而肆意烧杀,为将者却无尺寸之责,信乎?
汝若不服,则高将军麾下之陷阵营,大小将士岿然立于营内,无一人敢喧哗闹事,又当作何解释?”
张辽闻听,羞惭而退。
许汜见气氛紧张,拱手道:
“君侯所言,在下佩服。
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士兵劫掠,向来是一大顽疾。
今天下大乱,能恪守良规,如高将军者,又有几人?
君侯若要禁止掳掠,当速拿对策,安抚好那些立功将士才是。”
王楷也道:
“吾与许司马,虽为许、章二将所执,乃公事也,私下并无仇恨,君侯莫要介怀。
如许司马所言,当下要紧之事,在于安抚将士,使其心无怨言,不出逆乱之事也。”
吕布点点头,心道,总算还有几个能顾全大局之人。
不过,他信奉凡事都要有个是非曲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事不能仅以安抚了之。
吕布想了想,温言道:
“将士们不避刀枪,攻城破敌,属实不易。
然纵兵杀人,而掳其妻帑,吾所不忍。
诸将麾下有功者,但录其姓名,吾以县库之物赏之,何如?”
众将原以为要大祸临头了,没想到他竟然先退了一步,忙拱手道:
“谢君侯!”
吕布轻咳两下,厉声道:
“刘备居小沛弹丸之地,而能兴风作浪,为吾等之大患者,在其仁义之名,播于民间也。
今吾方经略徐州,若不能较其更进一步,则百姓思刘备之德,而咒念我等,早晚必出大事。
况韩非有云,法令行则国治,法令弛则国乱,于军亦然。
故而,对那些入城作乱的将士,必须依汉律严加惩处。
杀人者死!
伤人者刑!
因烧杀掳掠而损失之钱财,由肇事者出钱,三倍奉还原主!
敢有不从者,杀无赦!
至于许耽、章诳二将,私自扣押行军司马和参军,无礼至极,依军法当斩!
然念二将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拉出去,各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众将刚吃了胡萝卜,就迎来了大棒,尽皆胆寒。
他们心中还有些不服,可是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毕竟,大部分人还是得到了实惠。
尤其是许耽、章诳二将,心中更是有苦难言。
吕布并没有追究他们入城抢劫的罪责,而仅以扣押上级为由,给定了一个僭越无礼的罪名,让人又恨又说不出什么来。
众将见吕布声色俱厉,知其心意已决,只得齐齐应道:
“遵命!”
张辽想起一事,起身来到近前,低声道:
“君侯,有件事不知道你是否知晓?”
吕布道:“何事?”
张辽道:
“据我所知,县库之中已无多少财物了。”
吕布惊道:“此事,汝从何得知?”
张辽道:
“小沛一战,刘琰、孙乾皆战死,唯糜芳被吾生擒。
吾问及此事,彼言县中库藏皆为刘备招兵所用,剩下的,寥寥无几了。”
吕布心中大惊,方才他以库物作为赏赐将士的凭仗,要是库藏空虚,这一时半会,他到哪里去筹得这许多钱财?
他赶紧问道:
“此事,尚有何人知晓?”
张辽道:
“只我一人,余皆不知。”
吕布道:
“很好。
此事,汝知之可也,切勿让他人知晓。
汝在此与司马、参军等人主持大局。
吾去城内走一遭,先看看再说。”
于是,他带着高顺及百余名陷阵营将士,押着糜竺、糜芳,一起进入小沛。
高顺道:
“吾等去往何方?”
吕布道:“糜宅。”
高顺道:“不是去县衙吗?”
吕布道:“不,去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