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芋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十多年前，那时我和姜芋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不愿意回家，鬼鬼祟祟去马路另一边的技校门口等她当时的男朋友，我估计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姜芋现在都忘记了，但在那个非主流还盛行的年代，被厚厚的刘海遮住的半张脸、一只耳朵上戴着亮闪闪的耳钉、长了一截的校服袖子和故意不好好背的书包，都把我们的姜大小姐迷的不要不要的。

    “我老公说，他们班有个女生，玩大了，哦呦呦呦，她爸妈都差点疯啦，结果这女的比她爸妈还疯哦，把她折腾的老了十岁......”

    那年我含苞待放、情窦初开的年龄，不常说出口、陌生又野蛮的词汇把我听得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出于好奇和一丝自己都未觉察到的同情，我很想去看看那个姜芋口中“脑子坏掉了”的女孩，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没过多久，我的想法就如愿了。

    就是当时姜芋口中那个“亲亲好老公”。

    事情的起因是，有天我们周末补完课，姜芋提议想去那男的家附近的体育场看他打篮球，却发现他并不在，于是姜芋以“女主人”的姿态想带我去他家门口等他，结果我们还未来得及敲门，就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门内的争吵声、女生的苦苦哀求声、和最后这禽兽不如狗渣男和女生的叫声。

    老小区的门隔音都不是太好，我和姜芋趴在那人的家门上，听到了一句句“谁他妈的让你生下来的！”“滚，不可能和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最后一声声龌龊的呻吟，姜芋的脸面对着门，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几样加起来，可把我给吓坏了。

    我和姜芋相识于小学，到那时为止已经有足足11年，虽然期间有过无数次的争吵和“绝交”，嗨，小女生嘛，不都是这样任性又矫情，却又可可爱爱的。

    11年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她。

    呻吟声逐渐低了下去，紧接着好像是穿衣服和收拾准备出门的声音，我的手心因为紧张出汗变得又滑又腻，不停咽口水也让我渴得要命，顷刻之间，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可身边的姜芋，始终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后退一步，却依旧面对着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偷瞄她的侧脸，姜芋已经算是一个小美女了，有着“少女初长成”的青涩与甜美，因为是周末，她特地早起用卷发棒卷了长发，好看的五官被微卷的头发映衬出了一丝令人心动的成熟。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不得不说，姜大小姐后退的这一步真的恰到好处，外开的门被推开时也没有碰到她的脸，同时又让狗渣男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姜芋面无表情瞪着他。

    如果不是现在的状况这样紧张，我一定会开玩笑的问她是不是提前用尺量过。

    呃......

    狗渣男瞬间就萎了，表情从震惊到恐慌，再到低头垂下双眼只敢偷瞄姜芋，那样子像极了犯错的孩子被父母抓了个现行，如果心虚有声音，那现在我可能已经被震聋了......

    那女孩也出来了，看到外面站着的姜芋和我，也愣住了。

    我仔细打量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她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皮肤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细腻光滑，而是又干又黄；眼底烙印了深深的黑眼圈和不明显的细纹；鬓角处的头发也掉得很厉害（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由于生孩子雌激素分泌下降导致的脱发速度加快）......总之，这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明明看上去五官是年轻的，但状态又很沧桑，显得又老又年轻，非常诡异。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姜芋终于打破了八目相对的尴尬，她冲狗渣男凄凄一笑。

    “怎么样，刚才爽吗？”

    ......那男的开始发抖了。

    “老婆......你听我......”

    “闭嘴。”

    姜芋恶狠狠地打断了对方，随即看向那个女孩。

    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看到对方蜡黄的脸色和稀少的头发和发福的身材，随即轻蔑的嗤笑一声。

    “就这样子，你也能下得去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恶毒，她娇艳一笑。

    “以后滚远点，你们两个，真脏。”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尽管后来，我们两个为姜芋此刻的潇洒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包括但不限于：偷偷溜进夜场喝酒，被前来巡逻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好在我们本身成绩还算优秀，加上苦苦哀求才没有被全校通报；又想尝试抽烟，结果被浓烈的烟雾呛得狂咳不止差点死掉，剩下的烟还被姜芋妈妈发现又差点被打死......反正，很傻、很天真、也很倒霉。

    但不得不承认，当时姜芋的反应真的帅呆了，并且她在后来又做了一系列让我理解但不赞同的事——她在校外有一些社会上的“哥哥”，为了给她出这口恶气，哥哥们又在放学后分别堵住了狗渣男和那个倒霉的女生，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之后狗渣男就退学了，那个女生也转学回了老家。

    我想，可能从小，姜芋的骨子里就有一种暗戳戳的“狠劲儿”，那种“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倔强与决绝，虽然“哥哥们”去揍狗男女不是姜芋授意的，但当我看到（尤其是那个女生）后来一瘸一拐由父母搀扶着过来办理退学时，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表的苦楚。

    对此，姜芋只从她的樱桃小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

    “圣母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