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仙神，如果仙神未失人性而一览人间，那么仙神们应该是会流淌下含有怜悯、激励的泪水。

    此时幽蓝深邃的夜空不就是一张案几？装满了一颗颗或闪烁或黯淡的泪滴。闪烁的那些代表着仙神们的激励，黯淡的那些代表着仙神们的怜悯。

    星河万古存，玉兔照古今。

    不过如今的夜空中，肉眼可见地飘动着丝丝缕缕的黑雾，试图遮住这片夜空。它们并没有不自量力，虽然它们的体量和整片星空比起来是那么的渺小。

    放眼望去，眼前的星空像呈一个圆形覆盖着大地万物，这大地万物都化作了那趴在井中的青蛙，至于区别吗，这个井更大一些？

    至于圆形外的夜空，被一片片密不透风的乌云掩埋着，那也不是什么乌云，是数不清的一缕缕的黑雾，如今的夜空已经不是案几，而是一片战场。

    仙神不显，奇迹不现，人们在这个灾难世界中抵抗、挣扎了数千年，在这片圆形的天空下顽强地存在着，却只能看着自己头顶的圆越来越小。

    那些苦苦挣扎的无法修行的凡人们，只能把天上的星星比作仙神们对世人的怜悯和激励，这个说法在大城中广为流传。

    “仙神吗？”

    原本双臂抱胸坐在门前栏杆上，倚靠在柱子上看着星空的人，想到了这个在城内广为流传的说法。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不知道他是期待，是质疑，还是嘲弄。随后他双腿一收，那印着金色条纹的紫色衣服下摆飘动，晃了一下旁边一个包子脸梳着羊角辫正在煮茶的女孩子。等这个女孩子再细看过去，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爹爹，茶。。。茶还没喝呢。”

    “萱儿。。萱儿煮了好久呢。。。”

    声音十分清脆，但是音量又很小。

    小丫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宫装，虽然宫装码数比较小，但是小丫头瘦瘦弱弱的，以至于看上去还是有点大，裙底快要拖到地上了，小手手都自然地藏在了袖子里面。

    一根白色的束腰把她的纤细的腰肢凸显了出来。不，那不是纤细，相比较于同龄的女孩子来说，太瘦了。一根紫、金二色丝线缠绕编织成的绳子系在束腰侧面，绳子下面挂着一颗蓝色的珠子，蓝得那么深邃。

    她鼓起勇气努力地抬着头看着他，尽量地挺直腰背，不过偶尔闪躲的目光还是表现出了她的紧张。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抓着一把比她脑袋还大的蒲扇。

    他好像听到了女儿的期待和委屈。

    “这孩子，一起相处了半年多了，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内向啊。”

    他努力地挤出了自己认为很温和，符合一个老父亲身份的微笑向着女儿走去，在女儿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辛苦闺女了，你看你，一头汗。”

    说着，他僵硬地笑着，用手抓住宽大的袖子给女儿擦了擦汗。随后拉过女儿背在身后的小手，继续擦了一下小手上面沾染的灰。

    “以后小心一些，都沾到灰了，别被炉子烫到。走，和干爹一起喝茶。”

    他抱着小小的女儿走到小火炉边坐了下来，把女儿放在腿上，调整了一下让女儿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后给自己和女儿都倒了一杯茶。

    小丫头双手握住茶杯，浅浅地吹了几口热气，慢慢地喝了起来。他看了看在认真喝茶的女儿，“可怜的孩子。”左手抱得又紧了一些，让女儿能更踏实地靠着自己，右手捏着茶杯，细细地喝着。

    “你刚刚说什么？”

    他没有出声，在自己的脑海中发问，他最初和它沟通，以及这半年多和它的沟通，就是这样的方式。

    [人类在濒临绝望之前，需要一个信仰来寄托自己的恐惧以及希望。黎寒，这是我刚刚说的。]

    [至于仙神，当你达到这个世界的顶端，能劈山断海，能摘星揽月，对于这些凡人来说，你是不是仙神？]

    [如果想早些达到这种程度，就早点把我升到满级吧。]

    这个未知的，自称为系统的东西，依然是对他的呼唤及时应答。刚才在他和系统沟通的时候，因为女儿的问题，他忽略了系统的话，他问的是这个世界有仙神么。

    现在，他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看着夜空。

    过了半晌，他感受了一下，靠在怀里的女儿传来规律的呼吸，低头看去小丫头已经睡着了。他慢慢地起身，小心地抱着闺女往闺女的房间走去，速度是那样的慢，把她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他生怕吵醒她。

    这个丫头之前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晚上只能找没人的地方休息。数千年过去，虽然中州大城扩建了很多次，可人类繁衍的还是那么的快，现在城中俨然又开始人满为患，所以没人的地方意味着环境很差，或者不安全，比如野狗栖息的地方。

    在遇到他之前，她没睡过几个好觉。

    “爹爹，萱儿明天还帮你卖盲盒哦。”

    兴许是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动作大了点，小丫头睁开了眼，看到了干爹，迷糊地嘟囔了一句，黎寒点了点头，把女儿的双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用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女儿的手，不多时，小丫头安心地睡了过去。他起身关好了门窗后，回到了隔壁自己的屋子。

    “莪只想知道自己是谁，只想在这个世界变得更糟的时候保护好我女儿。”

    踏入自己的房门之前，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也或者是，对脑海中那个系统说的。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那就努力卖盲盒吧。]

    翌日。

    黎寒早早地打开了店门，在店内后厨煮着肉粥，这是给小丫头准备的。小丫头此时也已经睡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找了过来。

    小丫头一直在中州本土霸主：神庭附近游荡，不知道她是不是和神庭有关系，只知道她的名字叫罗银萱。收养她的时候她的身体真的太差了，需要这样持续性的食补。

    这是一家在东城最繁华街道上的门面，黎寒刚来到中州城的时候，救了一些城内大人物们的后代，作为答谢，他们安排了黎寒在城内的身份以及这个店铺。如果不是这样，他没资格拿到这个店面的，不是没能力，是没资格。

    店铺是一个三层小楼带着后院，内部空间十分的充足。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这代表着店铺是新开张，门头挂着一个牌子：天堂地狱。

    进入店铺内，靠窗一排是几张古色古香的桌椅，上面放着造型精巧的茶具，方便客人歇息、谈事。除了大堂中间，其他的位置零零散散地摆着博古架、花草等饰品。

    大堂中心摆着一排很大的货柜，每一个货柜都有相应的号码，但是所有货柜内摆着的，都是一个个一模一样的粉色盒子，只有最中间的一张货柜内摆着颜色不一样的盒子，这些颜色不一样的盒子数量极少。

    黎寒在门前摆好茶桌和椅子，摆弄好茶具，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喝着茶，等着有感兴趣的客人上门。

    小丫头吃饱饱了，换好了衣服，跑了过来，冲着黎寒咧着小嘴一笑，随后两只小手不停地绞着，糯糯地说着“干爹，我去揽客了哦，你别走太远。”随后红着小脸跑到了前面的街边。

    黎寒看着小丫头跑开的身影，自然地笑了笑，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自然地笑出来。按照之前系统的说法，他是个面瘫，冰山加面瘫那种。

    所以推销盲盒这种事，每天都是小丫头在做的，他的性格，真的做不来。不过还好的是，他很帅，在店门口一坐就可以，小丫头找到感兴趣的人，指指他的位置，他只需要向对方点点头就可以。不过好像目前只对女性有效。

    “叔叔，你要看看我们家的盲盒吗？能开出来好东西呢。”

    “伯伯，来看看我们家的盲盒吧，神兵利器，灵丹妙药这些都能开出来的，你来看看吧。”

    “小哥哥，别走吖小哥哥。。”

    小丫头努力地向路人推销着盲盒，但是很多人都没有理睬她，仅有不多的人冲她笑了笑。但是她还是在努力地向每一个生面孔露出乖乖的笑容，说着重复的话语。

    黎寒看着自己的女儿辛苦地推销，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内心里却不好受。他闭着眼睛，半晌后睁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系统，你上次说的给我看上一任宿主的买卖教学，我想再看看。”他在心里对着系统吩咐道。

    [好的，上一任宿主是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那里的商业买卖十分的发达，他本人在成为宿主之前，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销售人员。]

    [他留下的记忆中，有快速销售，和缓慢销售的方法，你想学哪种？]

    想了想自己女儿辛苦揽客的样子，黎寒毫不犹豫地说：“快速销售！”

    [好的，莪尽快整理好。]

    [嗯。。说起来，快速销售对你来说，可能需要你做出开天辟地般的改变吧。但是我看好你，你可以的！]

    黎寒：“？？？”

    此时，小丫头看到了几个很年轻的女孩走了过来，她记得每次自己问小姐姐要不要看看她们家的盲盒，只要干爹对着小姐姐点点头，小姐姐都会买一个的。

    “小姐姐，你要看看我们家的盲盒吗？可以开出来宝物的。”她小跑了过去，小声地对这些女孩说道。

    “哇，小妹妹好可爱！”

    “是啊，伱家大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卖东西？”

    几个女孩子看到穿着小宫装的小丫头小小的一只，脸蛋红扑扑的，心都化了。她向着店门口的黎寒指了指，示意那个就是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家的店。

    “哎？好帅的帅哥啊，可惜有女儿了。”

    “走走走，去看看，这么帅聊会天也值了。”

    几个女孩看到黎寒这个面瘫帅哥后，更开心了，叽叽喳喳的就要往店里走，但是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孩子拽住了她们。

    她挡着几个女孩子，严肃地对她们说：“可爱的小女孩，帅气的店主，盲盒，你们就没想起来什么？”

    几个女孩子看着一脸严肃挡住自己的同伴，好像自己几个人真的忽略了什么。

    “哎呀！我想起来了！”

    “什么？想起来什么了？”

    “咱们有个同门，就是买了一个叫盲盒的东西，说是能开出来宝贝，结果开出来了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吐了好多血，现在还在宗门里躺着呢！”

    “呀！是这回事啊！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卖家就是一个很帅的男人吧，还有个很可爱的女儿。就是他们！”

    回忆起来宗门内流传的事情，几个原本要凑过去的女孩子齐齐往后退，恨不得离小丫头越远越好。

    “不止咱们宗门呢！我听说有两三个小宗门的人，也是这样，不过就是症状不一样！”

    “都这样了，这家店还没被清算？肯定有大背景。”

    “太坏了！还惹不起，快走快走！”

    说着，几个女孩子就匆匆离去，有一个女孩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小丫头，说了句：“果然，越可爱越好看的人越可怕！”

    小丫头听着几个女孩子的话，咬着嘴唇，眼睛有点发红。她自己站在街上，慢慢地蹲了下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她抬起脚，慢慢地走向父亲黎寒。

    “爹爹，咱们的盲盒真的是不好的东西吗？咱们真的是坏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