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画生长于姑苏城，家就住在拙政园旁的西施路畔。

    古代吴国佳人西施便诞生在这里，后世之人为追念其倾国倾城之美，遂将这一陋巷命名为“西施路”。

    其父柳大成、其母陈园园皆为姑苏丝绸厂的职工，终日与丝绸为伍，故而丝绸亦常为一家人闲暇时之谈资。

    柳大成生于1942年，出生在一贫寒工人家庭。家中兄弟姊妹众多，家境窘迫，所以没读几天书，柳大成就辍学归家了。所识得的寥寥几个字，亦不过是在工厂扫盲班学习所得而已。

    柳大成身躯伟岸雄壮，为人忠厚老实，正值工人阶级当家作主备受尊崇的时代，自当成为本厂诸多女职工爱慕追逐的对象。

    顺势而为，他虽为懶哈马，却有吃天鹅肉的野心。

    柳大成像魔怔了似的，对其他女人一点都不动心，唯独对同车间的陈圆圆暗恋不舍。

    陈圆圆花容月貌。

    她刚满3岁就解放了。尽管长大后亭亭玉立，美得不可方物。

    遗传基因好，生出的孩子差不了。

    陈圆圆因为悉数遗传了母亲那大家闺秀的良好基因，美丽而聪明，精通音律，能歌善舞，还弹得一手好琵琶，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绝不亚于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之一的那个陈圆圆。

    因为生不逢时，美貌和才学不能为她争取到应有的社会地位，只会招来不尽的烦恼。

    那些纨绔子弟或是工农子弟，都仗着出身好而色胆包天，成天像苍蝇一样在她的身边骚扰，搅得她提心吊胆，除了上班，她一个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陈圆圆是和柳大成同一天进丝绸厂上班工作的。由于在一个车间，朝夕相处，对柳大成谈不上爱，却也不反感，感觉两人是可以凑合着过日子的一对。

    为了躲避被乱七八糟的男人骚扰的烦恼，20岁那年，柳圆圆在厂里只工作了一年，就匆匆地嫁给了柳大成为妻，图的是柳大成的家庭出身和他的忠实可靠。

    一个是满身书香的才女，一个则是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的壮汉，跟风花雪月的爱情不沾边，感情上不作奢望，日子倒也过得踏实平淡。

    当然，能够娶到陈圆圆为妻，柳大成的心里就如开了花儿似的，欣喜难以言喻。这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婚后，柳大成对陈圆圆体贴、呵护有加，从不让她干粗活、重活，生怕伤了她的一双玉手，闪了她的那段柳腰。

    每念及此，陈圆圆在遗憾之余感到几许欣慰。

    陈圆圆和柳大成先后育有三女，个个如花似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三女儿如画最得妈妈真传，相貌、气质都与陈圆圆神似。

    大女儿柳如烟是在他们结婚一年之后出世的。

    她的出世，给这个普通的家庭增添了几分欢乐。

    小如烟美丽聪明，活泼可爱，柳大成视她为掌上明珠，陈圆圆更是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了大女儿，教育上没少花心血。

    所以，三个女儿中，柳如烟获得的母爱最多，从母亲身上吸取的营养也最多。

    大姐如烟读书勤奋用功，在妈妈十年死祭的那年考上了浙江大学，毕业后进入了余杭市国税局工作，两个妹妹的工作和对象都是她帮助找的。

    三年后，二女儿如是来到人世间。她还比较幸运，得到了妈妈两年的抚育和呵护。

    只有如画最不幸了。由于陈圆圆在生她的时候发生难产，经过医生全力抢救，才保住了女儿如画，陈圆圆却因为大出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永远地离开了她们姐妹。

    可怜的如画连妈妈的一面都没有见到。

    如今如画对妈妈的一点记忆，是长大后从妈妈遗留给她的影集里、两个姐姐偶尔的回忆里追寻的。

    开始，如画在家里的地位最低，不仅因为年幼对这个没有母亲的家庭贡献最小，更因为爸爸柳大成不待见她。

    因为，陈圆圆是因为生产如画而难产死的，柳大成就对小女儿心存芥蒂。

    直到如画长成了大姑娘，越来越像陈圆圆的时候，柳大成才慢慢地解开这个心结。

    见女如见妻。

    柳大成感到老天对他还是不薄的，即便妻子陈园园与他一起生活不满十年不幸地离他而去，但还是为他留下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儿作为纪念。

    从此以后，柳大成对小女如画越看越顺眼了，甚至比对大女儿和二女儿更疼爱一些。

    因为柳大成把对老婆的爱和思念渐渐地转移到了如画身上。

    如画因为更多地得到了妈妈的遗传，学习成绩一直很拔尖。

    但她没有大姐那么幸运，高中毕业只考上了江南财经大学，没有实现她原本想上清华、北大或复旦的心愿。

    高考那几天如画刚好来例假，情绪低落，智力下降，水平不能正常发挥。还好，因为她的基础扎实，没有名落孙山。

    上世纪90年代末期，大学扩张扩招迅猛，大学毕业生开始过剩，体制内的就业岗位有限，已经无法全部安排工作了，于是国家取消了统一分配，就业实行市场化的双向选择。

    如画因为晚生几年，正好赶上取消计划分配工作的政策，没有像大姐二姐那样计划分配进入体制以内，端上铁饭碗。

    因为大学213和985，加之如画毕业时就业的竞争更加激烈，也更讲究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所以如画大学毕业没有得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后来，凭着姐姐的关系和自己的美貌考入高速公路收费站，工资待遇还不错，但只是个窗口收费员，专业不对口，大材小用了。

    如画走上社会的时候，正是拜金主义，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盛行的岁月。

    如果她把美貌当资源，完全可以凭自己的美貌，获得更好的工作。比如，她只要肯和收费站的站长睡一觉，她就马上可以到站里的办公室上班，不必到窗口去收费了。

    两情相悦才生爱。

    站长满脸横肉，大腹便便，啤酒肚高高隆起，像怀孕6个月的孕妇，看着就恶心，干那事想着就头晕。她宁愿到窗口去上班，也不愿跟站长委曲求全。

    卓不凡祖上三代都是农民，而且出生在一个当时边远贫穷的小山村。

    所幸的是他从爷爷的爷爷那里遗传了一些书香门第的基因，靠寒窗苦读在上世纪70年代最后一年考上北大，跳出了农门。而且因为品学兼优，一毕业就分到大机关工作。

    80年代，机关单位风清气正，对干部的使用只重品德能力和政绩，不看圈子和背景。

    卓不凡的事业一路顺风，连续升职加薪，十多年便上升到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这是他自己和家族都想不到的。

    几天之后，卓不凡和如画坐在一起谈论这些往事的时候，他们之间产生了情感共鸣，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