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林泽睁开双眼，看向老孟道：“说完了？”

    “啊？”老孟神色紧张的抬头，有些诧异道：“说，说完了。”

    撇了眼对方，林泽语气轻快道：“你想多了，如果叶知秋真的没放下成大器，那女人就不可能和程摘梅这么个学者结婚，成大器来北平见她，又一个人回去，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低头想了想，老孟有些怀疑道：“这说明叶知秋已经对成大器彻底死心，让成大器知难而退了。”

    林泽看着老孟，神色轻松道：“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叶知秋那女人会这么做？”

    低头想了会，老孟摇头道：“不知道，按理来说两人是老相好，怎么也不应该这么绝的。”

    “我告诉你为什么。”

    林泽向后靠了靠，温和的出声，像是对老孟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那是因为成大器从来不知道叶知秋想要的是什么！”

    “叶知秋从小出生在戏曲之家，颠沛流离，可谓见过各种三教九流之辈，富绅高官也应该见得不少，而且身为女流之辈，见过这么多世面，从小就能体会到身为女人的那种无力感，所以她最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给她安稳生活和依靠的男人，她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是不能独立存在的，这也是她从小拼命学习戏曲技艺，成为京剧名角的原因。”

    看着若有所思的老孟，林泽嘴角带着微笑道：“所以从成大器加入帮派的那一刻起，叶知秋就不可能再是成大器以前认识的那个青梅竹马了，在叶知秋眼里，成大器是会带给她苦难和危险的根源，即使有感情，在自身安全为前提下，她也不可能再选择成大器，除非……”

    老孟有些好奇道：“除非什么？”

    “除非成大器成长为一颗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否则叶知秋是不可能再看他一眼的。”

    林泽静静的看着若有所思的老孟，等对方猛然回过神，看向自己，接着温和道：“你知道为什么铁虎能够和你一样当探长吗？”

    老孟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面色闪烁道：“这……”

    “因为他会坚定不疑的去执行我说的话，如果跟我来的是他，他只会将叶知秋现在的一切信息都交给我，并等待我的命令，今天你应该知道，你和他的差距在哪里了吧！”林泽凝望着老孟，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很妒忌铁虎，认为他只不过是走运遇到我而已，对方还是你一手带起来的。”

    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一脸严肃道：“以后你再在铁虎后面搞小动作，别说我没事前提醒你！”

    听到这里，老孟浑身一激灵，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道：“我，我，我知道了，总督察。”

    林泽坐起身，向着房间里走去，头也不回道：“如果你的眼界只有这么一点，那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探长这个位置上了，老孟，别让我失望。”

    老孟脸色挣扎着低头道：“是的，总督察，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目光短浅了。”

    “嗯，知道就行，出去把门带上。”

    “好的，您晚安，长官。”

    “你也是。”

    回到卧室，躺在浴缸里，林泽轻轻缓了口气，开始思索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经过和两位校长的促膝长谈，已经约定好三天后会安排招聘面试。

    至于老孟的事情都是小事，老巡捕房这些警察即使是经过教育，其劣根性也很难改变，而且说不定哪天就影响自己声誉。

    在以后日子里，巡捕房会逐步清除某些老警员，换上经过思想培训的新警察，鉴于老孟对于法租界的情况很了解，用起来也很顺手，这才只敲打一下对方，要不也是迟早被踢出巡捕房的份。

    至于老孟打探的情报，倒是特别详细，从业务水平上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从资料上来看，叶知秋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对方身为北平京剧的名角，交往的无不是高官显贵。

    不是没人向叶知秋提亲，但无一例外，全都不是正房，而是当五六七八房的姨太太。

    在这个时期，姨太太是没有人权的，是可以被随意交易的货物。

    说个最典型的例子，即使在二十年后，身为北平大学的女学生都被美利坚士兵在操场上当众强奸，即使有人想阻止也被拦下，在北平大学带领北大律师团打赢了官司，最后回国的美利坚士兵还官升一级。

    而被强奸的女学生还是当时交通部副部长的女儿，林则徐的外玄孙女。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身处高位的女性也要小心翼翼，如果真的当了姨太太，其实和悲惨的命运划上了等号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不排除那些还有良知的男人，会把自己的姨太太当自己女人看待。

    但这就像在沙漠遇到绿洲一样，不仅要方向没选错，甚至还要坚持不懈的坚持下去，才有可能见到那渴望的曙光。

    当初鸿运楼掌柜找的那两位百乐门舞小姐，就看出林泽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巧妙提出想进林泽家的门，从而摆脱以后悲惨的命运。

    随着林泽地位水涨船高，百乐门那边想用这两位小姐搭上林总督察的关系，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托鸿运楼掌柜给自己传消息。

    说什么两位姑娘茶不思饭不想，想再见林总督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其中不乏这两位舞小姐想借此摆脱自身窘境的想法。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没有风花雪月，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剥削与压榨。

    这也是最后，为什么叶知秋会选择没有任何情趣，老实呆板的程摘梅。

    她只能选择这么一个能够保护自己，并还算过得去的人。

    想清楚这些，林泽心里也差不多有了打算。

    翌日，洗漱完以后，穿戴好衣服，林泽从房间里出来。

    在北平大学派来的向导陪同下，林泽行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一幢幢风格各异的建筑，路过红楼，行走在勺园，在鸣鹤园和各院师生谈笑……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大半。

    晚上，大戏台开戏，其中就有京剧名角叶知秋登台献唱。

    而在大戏台二楼包厢，林泽正躺在藤椅上，欣赏着这个时代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