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东宫又添一人命
楚夜离是在极为清醒的状态下,被楚王扛上肩头的。
“今天就算那小兔崽子死了,也与你无关!给朕老老实实的回你东宫去待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楚王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楚夜离耷拉着脑袋,撅着嘴巴无声的抗议。
楚王抬手就要打楚夜离的小屁股,却在看见又被血染红了的衣袍,终究没能打下去。
心里想着:“等你养好了,朕非得再让你开一次花不可!”
被大力按趴在楚王肩头的楚夜离搜遍了脑中的所有记忆,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楚王竟然从来没有踏足过东宫。
楚王抱着楚夜离大步流星的过回廊,穿花园,涉甬路,没用多久就到了东宫门口。
然而,此时的东宫却是人声鼎沸,吵闹不止。
“王妃娘娘,快看那湖里有一尾锦鲤。”
一个温柔的男声笑道。
“王妃娘娘,奴婢这垂钓记忆如何?”
一个高亢的女声道。
“王妃娘娘,看我,看我,跳的好看么?”
一个稚嫩的童声道。
“王妃娘娘,小的走的这几步可还可以?什么时候让师兄教我如何踩着它飞檐走壁?”
一个清亮的嗓音道。
“唔,唔,哎吆!王妃娘娘,小鹿子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才这身贱骨头吧!”
喧闹中夹杂着一个人尖锐的求饶声。
偌大的东宫,几百号人手,竟是没有一个人晓得出来迎接楚王与太子。
“林语,东宫是没人当值么?怎么连个守宫门的都没有?”
楚王不悦的询问自己的王庭内侍总管。
“回君上,东宫上上下下五百二十六人,执行一日六轮制,不应该会有无人值守的时候。”
林语诚惶诚恐的回道。
“许是,许是又被王妃娘娘召去调教了。”
林语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哼!楚王庭的储君就日日夜夜生活在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真的是岂有此理!”
楚王气的吹胡子瞪眼,要不是肩上还趴着楚夜离,估计就跺脚骂街了。
“朕今天倒要好好瞧一瞧,朕这东宫给败坏成了什么德性。”
林语起身,正对着宫门扯着嗓子喊:
“君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原本喧闹的东宫,瞬间安静了不少。
只剩下忍不住的呜咽声!
突然,
“噗通!”
“青灵,去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东宫门外大声喧哗?惊跑了本王妃好不容易才钓到的锦鲤。”
庆阳公主怒气冲冲的吼道。
“是!”
“吱呀!”
宫门开启,一身民间杂耍装扮的穆青灵呆愣楞的看着宫门口的三个人。
“大胆!君上在此,尔等还不快快出来接驾!”
林语皱着眉头看着穆青灵这一身花花绿绿的杂耍服饰,心中大为不喜,不由得声音中带了些许怒气。
穆青灵站在宫门口傻呆呆的楞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打了一个激灵,倒头便拜,口中高呼:
“奴婢青灵拜见楚王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青春永驻!”
楚夜离挣扎着要从楚王怀中下来,被楚王暗地里戳了一下受伤的地方,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老实待着!仔细掉下去!”
林语探头探脑的往东宫里面瞅去,但见里面一堆穿着花花绿绿的民间杂耍艺人服饰的人聚集在宫门西北角上的一座凉亭上,楚王妃庆阳公主大大咧咧的倚在凉亭的栏杆上,手里摆弄着一根黄金打造的鱼竿,满脸诧异的望着宫门口的方向,并没有一个人有出来迎接王驾的意思。
“王妃好兴致啊!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雅趣在这里钓鱼听戏。这要是被哪个嘴碎的传了出去,指不定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楚王阴阳怪气的道。
“嗬!原来是楚王啊!整整八年了啊!自本妃来到楚国那日起,还是第一次在东宫见到楚王,可真是稀奇。不知道今天是哪路神仙刮起的风把我们的楚王给吹到了东宫来了?”
庆阳公主扔了手里的鱼竿,盯着楚王,笑的一脸邪魅。
楚夜离趴在楚王肩头,正好瞧见了被倒吊在东南角一株红梅树上的小鹿子。
楚夜离眼角微咪:“昨天出门的时候,这里明明是一株白梅。难道是母妃不喜白梅,给换成红梅了?不应该啊,此时天寒地冻的,红梅并不耐寒,不适宜移栽啊!”
等楚夜离仔细看清楚了那边的情况,惊讶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两只拳头,回头怒气冲冲的瞪着庆阳公主。
原来,被倒吊着的小鹿子嘴里被塞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尾巴还在嘴角晃动。
许是活鱼被硬塞在嘴里实在是太过于难受,小鹿子浑身剧烈的挣扎不止,带着那课细小的腊梅树左摇右晃,吱嘎作响。
地面上散落着一堆血染的花瓣。
哪里有什么红梅,是小鹿子被打的浑身浴血,树上的红色花瓣是用小鹿子的鲜血染红的。
楚夜离记忆里的母妃明明是一个明艳动人,温柔体贴的佳人,从来没有苛责下属的举动。
是什么让那么善良的娇客变成了如今这样。
楚夜离深深的怀疑,要么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自己重生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楚夜离怎么也不相信那个护了自己十四年的母妃会是现在端坐在高亭之上,对父君冷嘲热讽的女人,是那个让人将小鹿子打的奄奄一息还倒吊着的疯子,是那个前夜里杖杀宫婢的魔鬼。
楚夜离全身都在战栗,有心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就那么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一身红衣宫装的陌生女子。
楚王感受到了怀里小人的异样,只当他是身子疼的厉害,就不想与庆阳多做纠缠,抬脚欲往楚夜离的寝宫走去。
楚夜离死死的抱着楚王的脖颈,低声道:
“父君,离儿一刻也不想在这东宫里待下去了。求父君疼惜离儿一回。”
楚王笑骂道:
“别闹了好不好,太子殿下不住东宫要住哪里去!”
“父君,离儿怕晚上会做噩梦!”
楚夜离趴在楚王肩头呜咽悲鸣。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
楚王正说着话,无意间一回首,看到了宫门口那株腊梅树上凄惨的一幕。
绕是楚王久经沙场,乍一见那血淋淋的场景,也被吓了一跳。
“林语!快去把人给放下来!”
楚王急忙吩咐林语去放人。
“哎吆!这是怎么个回事?这不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一同去的那个小太监嘛!怎么给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奴才还怨恨他半夜丢下太子殿下自己个跑了,哪知道。。。。。。”
林语一边埋怨自己的武断,一边飞快的朝那树下跑去。
“庆阳!朕忍了你八年了,如今是真的受够了!你瞧瞧,这东宫,让你给嚯嚯的还有个东宫的样子么?”
楚王抱着楚夜离一步一句的走向庆阳公主所在的高台。
“怎么?当年不是你死乞白赖的向本妃父皇讨来的赐婚国书么?怎么如今才区区八年的光景,就厌弃了不成?果然有些男人的嘴是信不得的。”
庆阳公主将双腿放在亭子里的栏杆上,倚着一根柱子,坐在亭子中的廊檐下的石凳上,双手抱胸,戏谑的看着那个八年前将自己扔在东宫不闻不问的男人,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
“你当真以为朕向天启陛下求娶你为妃是因为看上你了不成?要不是九年前那场宫宴上无意间撞破了一些事情,朕才不会娶这么一尊花瓶回来供着。”
楚王咬牙切齿的瞪着庆阳。
“九年前的宫宴?嗬!好久远的事情了,难为楚王还记得那桩事情。只是可惜,那一次本妃阴差阳错,出了岔子,没有成就好事,倒是让花家那丫头片子钻了空子。”
庆阳一想到九年前天启皇室为各地番邦所设的那一场宫宴上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离谱的巧合,心里就异常的窝火。
如果没有那些巧合,自己或许真的能成了那一位的入幕之宾。
庆阳不再理会楚王,反而是眯着眼睛瞧着林语笨手笨脚的将腊梅树上倒吊着的小鹿子给放了下来。
“将死之人是留不住的!”
庆阳公主突然抬起一脚踢中了被她扔掉的鱼竿。
鱼竿上面的黄金鱼钩从金丝线上脱落,直直的飞向了被林语扶着蹲坐在树下的小鹿子的喉间。
林语锤着自己的老腰,正欲将小鹿子嘴里还在蠕动的鲤鱼取出来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金光,原本还喘气的小鹿子突然闷哼一声,没了生机,脑袋耷拉的更低,身子也坐不住,滑倒了雪地上,温热的鲜血化开了腊梅树底下积雪。
林语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着了,瘫坐在雪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庆阳公主的方向,无声的哭泣。
穆青灵本来是跪在宫门前发呆来着,突然被一阵金光给晃了一下眼睛,倒是从回忆中惊醒。
穆青灵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看了一眼小鹿子的尸体,漠然的向楚夜离寝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