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提瓮站在冰川之上眺望着望不到尽头的冰原，苍蓝的冰面上覆着洁白的雪，大大小小的企鹅在雪地上来回踱着笨重的步子。

    “你怎么看待那群不会飞的鸟?”

    诺尔提瓮用冰冷疲惫的声音问道。

    然而没人回答他，他也没有等待回答的意思。

    “它们很笨，很傻，平时跑不快，但是在水里却十分灵活……我不知道它们的祖先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它们为何会选择如此恶劣的环境作为生存的地点，我只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些不会飞的水鸟会一直存在于这片冰川之上，直到冰雪消融、直到世界末日……”

    “可无论这些水鸟会有怎样的遭遇在我看来都全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我的使命并不是阻止某个种族的灭绝……”

    “你还在注视着这里吗？”

    “离开吧，这里已经什么都剩不下了。”

    不知向谁人传达的话语在苍茫的白雪冰原中悄然飘落。

    诺尔提瓮转过了头，苍白的脸上的那双金色眼眸写满了无法抹去的疲惫，他哈出了一口白气，那抹包裹些些许温度的气体在这极寒的天地之间飘飞着、滚动着，最后化作一团虚无缥缈的幻影。

    再度看向这片苍白的世界，诺尔提瓮那抹漆黑的身影已然消逝的无影无踪……

    ……

    ……

    “然后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上了你老师的贼船。”艾尔提雅一手撑着脸微笑着调侃道。

    “贼船……艾尔提雅姐姐不喜欢老师吗？”

    艾尔提雅摸了摸兰莉儿的头微笑道:“喜欢?我当然喜欢他了，如果不喜欢他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湖边的清风吹拂着艾尔提雅垂下的长发，兰莉儿仰着脸静静看着艾尔提雅温柔静谧的脸庞，忽然间，艾尔提雅贴上来碰了碰兰莉儿的鼻尖，将她抱在怀里，抬头望向了湛蓝的湖心。

    兰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既害羞又错愕地小声问道:“艾尔提雅姐姐……您这是做什么……”

    “兰莉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你讲我和你老师之间的故事吗？”

    艾尔提雅的声音随着方才那缕抚过她们面颊的清风向着广阔无边的森林飘然散去，随着微风散去，回来的不是温暖，反而是淡淡的冰凉。

    兰莉儿摇了摇头。

    艾尔提雅轻声道:“我啊，是血族，是人类眼中吸食血液的怪物；在同族眼里，我是残忍无情的暴君。

    如此特殊的我原本是不应该有‘朋友’这种东西的，然而我却遇到了你的老师，我们俩打打杀杀、磕磕绊绊，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友人。

    过去别人常说——‘像艾尔提雅·诺菲尔厄斯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有朋友啊’，我对这种说法也表示十分认可，因为我确实觉得没有人能够与我一同前行，然而我有了你老师这个朋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本应孤身一人的怪物却有了友人，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会感到惊讶吧。”

    “艾尔提雅姐姐不是怪物……艾尔提雅姐姐是很好的人！”一直默默听着的兰莉儿忽然打断了艾尔提雅的倾诉。

    艾尔提雅一愣，随后微微一笑，轻抚着兰莉儿的小脑袋轻叹道:“谢谢你，兰莉儿……不过，我确实是个怪物，可即便如此我却依旧有着诺尔提翁这个友人，所以……你也会遇到值得珍惜一生的友人的，兰莉儿。”

    艾尔提雅忽然看向了兰莉儿，兰莉儿抬起头来看向艾尔提雅那双温柔的眸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兰莉儿，你我都是异类，你是人类与精灵爱的结晶，是原本不可能降生的生命，这样的你的未来必然是备受排挤、坎坷无比的，但请你记住，无论未来的你多么孤独，也终会有愿意陪你前进的人来到你身边。”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兰莉儿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她明白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在不断被奴隶商人们倒卖的过程中她也多少体会到了这特殊身份会为自己带来的危险与挑战。

    人是懂得趋利避害的生命，她是会带来危险的存在，人们理应远离她，然而——

    为何。

    为何艾尔提雅断言未来的她必然会有人相伴同行呢？

    艾尔提雅没有继续看兰莉儿那张写满疑惑的稚嫩小脸，她望着那片看不到尽头的绿色森林、那湛蓝清澈的湖心，用一出口便会归于这自然之间的声音喃喃道——

    “因为人是恶，却也是善，人与人之间很远，心与心却很近。”

    兰莉儿没有懂。

    她不明白艾尔提雅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要继续问下去，但是说不上是什么的东西却梗塞了她的喉咙。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就静静的任艾尔提雅温柔的抱着她。

    刚刚离开不久的风又折返了回来，迎着森林席卷而来的劲风摇曳着篷生的野草，为静谧的湖面拂过阵阵波纹。

    ……

    ……

    冰原，依旧望不到尽头。

    诺尔提瓮站在漂流的冰山之上沉默的注视着断裂的冰层，狂暴的风雪把原本蔚蓝的天空染成一片阴暗灰白。

    诺尔提瓮在这已然被篡改了颜色的天地间静默着，目光在阴影中穿梭，寻找着那只潜匿在阴影深处的怪物。

    临行前，艾尔提雅曾问过他——

    “幻崩天·天哀龙……那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怪物真的会在这里出现吗？”

    诺尔提瓮用一贯冰冷的声音回道——

    “它一定会出现在那里的。”

    “你为什么敢这样断言?”

    “因为它就在那。”

    尽管断言如此，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看不到任何与那条巨龙挂钩的身影。

    “还不出手吗？”

    狂风中，比冰雪更加寒冷的女声在诺尔提瓮的耳边响起，一位身着白衫的少女轻点着脚步落在了诺尔提瓮的身旁。

    诺尔提瓮冰冷的脸上泛起一抹皱纹，他不掩心中敌意的沉声问道:“‘灭破之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称作“灭破之灰”的少女转过头来用灰色的眸子注视着满面冰冷的诺尔提瓮，洁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似的微笑，她平淡的反问道:“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你想做什么？”

    “给你指条明路罢了。”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得了吧，诺尔提瓮，我看得出你眼睛里的迷茫，你现在也在怀疑吧——这片冰天雪地里究竟有没有那条危害世界的巨龙呢……究竟有没有呢？”

    “灭破之灰”突然挑逗似的凑到了诺尔提瓮的脸前，诺尔提瓮冷淡的撇了过去，并没回应她的疑问。

    “灭破之灰”没有继续等待诺尔提瓮答复的意思，她自顾自的伸出手指向诺尔提瓮最开始注视的那片断裂的冰层——

    “那只名为‘天哀龙’的怪物就在那底下哦，信不信由你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未来的世界是没有龙的，无论是西方的飞龙或是东方的神龙……什么样的龙都没有。”

    她冷漠看着似乎潜藏着巨大阴影、浮着大块碎冰的海面，继续自言自语道:“这一次你是第一次、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杀死‘幻崩天·天哀龙’的机会，天哀龙是所有‘龙’诞生的源头，只要你杀掉它，未来的世界之中就不会有‘龙’存在。

    我要离开了，要做什么全都取决于你自己，希望下次相见时你还是像现在一样精神。再见了，诺尔提翁～”

    话音刚落，“灭破之灰”轻轻挥了挥手，一道空间裂缝从她身后出现，她轻轻踏入，离开了这片冰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她从未来过似的。

    诺尔提瓮一言不发，他伸出手，一把黑刀从怀中抽出，刹那间，贯穿笼罩整个冰原的暴雪的耀眼黑光直冲天际，刀刃上流动着的幽暗之色渗透出骇人的气息。

    他举起刀，对准那片冰原。

    落手，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