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世点灯二十年,飞升剑斩三百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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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御前听封(上)

    马车里头。

    妙玉双手接过妙清冲的热茶,眉头紧皱,良久不饮。

    “我的伤势,已无大碍。”

    “只是进城后,得尽快到那人处,请她为我拔除体内残余死气。”

    “看来那百鬼之尊破腹一击的威力,尚在我的预计之上。”

    妙清神色一直凝重,听了师妹的话,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那人连缺月山门下种入人体的剑气也可拔除,想来不会治不了区区死气。”

    “只怕……那人借口为师妹你治伤,已当是还了人情。”

    妙玉抬起眉头:

    “若是如此,我便从私藏中取出所有沈澄合用的丹药,都送了他。”

    “师姐,我始终不明白……”

    “沈澄的本领,你我都是亲眼见过的。”

    “他若能当剑修,那是他的缘法。”

    “但既然他已表明不舍一身武艺。”

    “那么取出等价事物,来还他的救命之恩,也无不可。”

    “何必非要他成为练气士?”

    妙清沉默良久,忽然说道:

    “师妹,你今年几岁了?”

    “……过生辰就十七岁了。”

    “温乔今年,好像也只十六岁。”

    “如果浮萍书院还没沦落到,会在这种大事上吹嘘的话。”

    “那么在半年前,她就已是第六楼了。”

    妙玉的面色一变。

    妙清眼神中流露悲哀之色:

    “师姐有自知之明,不是修行的好材料。”

    “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三楼,也是应份。”

    “但师妹你不同,你的天赋资质哪怕不及温乔,也已是我佛门中第一等。”

    “庵中的真传,对你尽数开放,座师更是倾囊相授……”

    “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自己的修行会如此缓慢?”

    妙玉说道:

    “座师曾言,我佛门修行注重锤炼体魄,难求速成。”

    “与儒家弟子只要聪明颖悟,就可一日千里大不相同……”

    她骤地明白了妙清的意思:

    “沈澄修的是纯粹武道,道理也是相同,进度比起我等只会更为缓慢。”

    “正因为他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师姐才怕他在未长成前,已然夭折?”

    妙清点头:

    “若在太平时日,他在武道上稳步前进,未来自必成就无限。”

    “然而依我所见,缺月州乱象已成……”

    “他若是从速转为练气士,甚至成为剑修。”

    “有我白云庵名下的灵地借他修行,好歹能活过乱世。”

    妙玉嘟哝说道:

    “说到底,仍是要以庵里的资源,来偿他对你我的救命之恩!”

    妙清微微一笑:

    “这可未必。”

    “他要是真听我之言,借庵中灵地修行。”

    “那就成了他承我白云庵的情了。”

    “此人心智坚决,想要渡他入佛门绝难成事。”

    “但乱世将至,能让庵中必要时多一位强援,也是好的。”

    师姐妹俩相顾默然。

    胸中百语千言,均是出于为门派考虑之心。

    两人不由得都升起一个念头。

    假使座师尚在,这沉重担子,又怎会压到两名初出茅芦的少女头上?

    ……

    秦历七月十九,清晨。

    锡卢国京城中央理政大殿门外。

    步军知事雷震带同猎鬼人沈澄。

    在一众迎侍太监的目送下走向殿门。

    老将须发具白,身披铜甲也已布满刮痕兵创。

    但只要他仍挺立着,他的身躯就如一杆直指长空的钢枪。

    似乎永远也不会有被击垮的一天!

    在不知情者看来,绝不会想像得到,这是个明日便将告老还乡的老人。

    然而沈澄却看得见雷震眼里的担忧疲惫。

    这位百战宿将,之所以强提起精气神披甲入殿。

    正是试图借着最后一次上朝的机会。

    激起衮衮诸公的奋起卫国之心。

    沈澄虽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却也尊敬能为着理想,硬生生熬至最后一刻的人。

    可现实往往残忍得很。

    亡国之危,尚且未能打动朝中贵人。

    一名老匹夫的执着,又算得了什么?

    跟进大殿之前,沈澄回过头来。

    瞥向殿外由立国之始,便已矗立至今的石剑碑。

    没人会以为这柄高逾十丈,阔三丈的巨大石剑,能够成为用于战场的兵器。

    但它却是锡卢立国之初,武人风骨的象征。

    二百年前的初代锡卢国主,只不过是一支默默无名的雇佣军里命最贱的冲阵卒。

    却凭着沙场鏖战磨炼出的一手重剑绝艺,步步攀登,终于裂土称王。

    传说中,大殿前的这柄石剑。

    就是缺月山人在立国大典上赐予初代国主的礼物。

    为的,正是教后人勿忘此刻一身罗绮。

    皆是先祖披霜斩棘,以血换来。

    如今石剑碑仍然屹立不倒。

    锡卢国上下武胆却已丧尽。

    沈澄虽不关心时事。

    也知晓在国力如旭日东升的铃兰国兵势跟前,锡卢毫无胜算。

    是不是正因为清楚此刻醒悟,已然太迟。

    朝廷里的王公贵人们,才会沈溺于奢华享乐中来逃避现实?

    “小子,进去吧,莫让国主久等。”

    “……好。”

    走进大殿,只见两壁五蛟夺珠的雕画富丽堂皇。

    龙目生光,宛如活物。

    殿上的王公大臣们,更无一不是身披锦锈。

    镶珠带玉,气派堂堂。

    但除了雷震,沈澄在殿上没瞧见一位披甲武人。

    就连宝座旁的侍卫也不曾带刀。

    腰间佩的,是鞘上镶有五颗明珠的窄刃剑。

    这种剑本就是只能用作观赏,无法杀人的!

    雷震声称此行,是为让沈澄在御前听封。

    宝座上卧着的,却不是锡卢国主。

    而是一个太监,而且是女人扮成的太监!

    宫中地位最高的太监,穿的不过是麒麟袍。

    但座上女子披的,却是一件三爪蟒袍。

    这本是大秦宫中的大太监,才有资格穿着的赐袍。

    连锡卢国主本人,所穿的也不过是四爪蟒袍。

    女子盈盈腰肢之上,竟然还挂着按礼只有国主才能佩戴的白玉带。

    但见她低头吸着一杆紫金烟管,吞云吐雾。

    媚眼若丝,如处极乐。

    雷震的高大背影微微颤抖着。

    良久,方道:

    “娘娘,末将已把沈澄带到。”

    女子闻言,并未正眼看向沈澄。

    只是懒洋洋地扶了扶头顶的红缨冠。

    站满了人的大殿陷入沉默。

    沈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悲哀之情。

    他忽然很同情身前的老人。

    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轻微得几乎难以听闻的滑步声响。

    下一刻,沈澄的身形已遁至三丈开外。

    殿上群臣不乏养气多年的文士。

    以及征战多年,才回京转入文职的宿将。

    数十对眼睛,竟没一对瞧清了他到底是怎样移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