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下局
齐归蝶轻轻叹了口气:
“听说这个彭超群,已经是彭家五虎中最好说话的一位了。”
“可想而知他们彭家,平日仗着漕帮的威势,是多么横行霸道!”
沈澄忍不住笑了笑:
“那么马贼兄弟会的少当家呢?”
齐归蝶一本正经道:
“自然是有礼有节,乐于助人,行善积德……”
说到中途,自己就禁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沈澄朗声大笑。
霎时之间,身形已如一道流星直射往彭超群!
彭超群的反应也是极快,大喝一声,刀已出手!
他手中的厚背阔刃刀名为“白牙”。
薄薄的一截刃锋上,时刻闪烁着纯净如雪的白光。
这刀本是彭超群为雪前耻,不惜重金自武道世家“岭南明氏”处购得的顶尖利器。
明氏,就是京城著名的武痴明一指出身的家族。
明一指早前曾放出话来,要找沈澄来作与宫九一战前的练手。
结果好些日子过去了,这小子不知为何没了消息。
倒是明氏珍藏的名刀,早其一步于彭超群掌中展露峥嵘。
“五虎断门刀”或许不是缺月州江湖中最精妙的刀法。
但它的一招一式,都完全合乎实用、凌厉的实战原则。
齐归蝶早前的评价确实很有道理。
一门实用性不足的刀法,是没可能历经百年岁月传承至今的。
更何况是成为一个家族的起家基石。
彭超群这一式“一啸风生”,威势猛烈之极。
破风之声,竟还胜过了适才的长啸。
他的确是沈澄此生所见的刀客中最强的一人。
而且“白牙”刀沉背厚,即使锐利度仅与“秋霜”相当。
两刀相交之际,断的也必然是秋霜。
假如是左一刀持刀在此,毫无悬念必死无疑。
但沈澄并不是左一刀。
他身形急掠之快,刀锋未曾与“白牙”相交,已然削至彭超群肩窝。
彭超群刀势再猛,此时也别无选择。
唯有后掠避其锋芒。
便在此时,沈澄手中刀芒才如紫电飞掠,平地惊雷!
砰的一声,重刀如殒石坠地。
鲜血如箭,喷涌飞溅。
众人定睛看时,彭超群的右臂已然齐肘而断。
业火焚天刀起手式,无间行幽。
当年影行门的初代门主,只是得到了这招刀式的残篇。
便推衍出了一整套完整的武学体系,建立起了不输今日混元门的顶尖门派。
虎啸虽猛,在摸不着的幽影跟前也毫无用武之地。
沈澄的轻身功底本来就很扎实。
跻身雄关境后,能够借着“发劲”提升爆发力。
全力施为时的身法之快,已超出了彭超群的动态视力。
这样的一刀,沈澄最多还能使出两、三刀。
然而眼看着此刻面无血色的彭超群,这两三刀已没了出手的必要。
他将秋霜刀锋架在彭超群颈边,面无表情道:
“我数到三。”
“三!”
彭超群突然大声嘶吼:
“我既已败了,即管将我人头斩下,何必再多废话!”
沈澄冷冷说道:
“你既已战败,身家性命就已操于人手,哪有说死就死这么便宜的事!”
“二!”
漕帮虽有不少高手在场,但在场最多不过二段的武者,在沈澄刀下形同土鸡瓦狗,又怎敢上前送死!
“一!”
便在此时,忽见一人匆匆自后堂转出:
“刀下留人!”
“帮主,帮主有令……”
“请侯爷和少当家两位,到暗室作客。”
“侯爷想要之物,就在暗室之中,在帮主跟前的赌桌上!”
……
暗室只是为方便而起的称呼,事实上一点也不暗。
世上绝没有昏天黑地的麻将房的。
能瞧清手里的牌,心里对接下来的牌局才有底气。
虽然,桌边的四位绝不会因为没了光亮,就瞧不清手里的牌。
沈澄和齐归蝶步进房间时,一旁的发牌侍婢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烛台,压根没看二人一眼。
倒不是对来客半点不感好奇,而是半点不敢分心。
上一个不慎碰翻了烛台的侍女,此刻还泡在杏海的浅滩边上发臭呢。
沈澄的目光,先是望向了桌上的一个小锦袋。
随即移向桌边正打着牌的四人。
京城里,比彭铿还有钱的人或许不少。
可这间房间,却不是只要有钱就能进来的。
桌上的锦袋,关连到的不单是锡卢国的未来,更是整座缺月州的前景。
前秦建都于今孟阳,那时缺月州就是天下的中心。
因此若说这场赌局,关乎到天下的去向,似乎也半点不能算是夸张。
只是,此刻坐在这张牌桌边上的四人。
真的有以天下为赌注的豪情吗?
沈澄望向东位上袒胸露腹的肥大和尚。
此人看似一身肥膏,跑上两步就会喘气,绝不会是什么高明的强者。
但沈澄却瞧得出,他脂肪底下的肌肉极为厚实。
一身横练体魄上的造诣,绝不会输于郭家、明家以此道闻名的名家。
和尚握牌的手掌,每一节指骨都粗壮无比。
一旦施展起爪功来,威力也绝不会比混元门中修炼“金丝擒拿手”的高人为弱!
南首坐着的,却是一位留着两络长须的紫袍道人。
他的长袍极为宽大,下摆几乎将双腿全然遮盖。
一张年少时想必十分俊雅的脸庞上,流露白玉般的光泽。
若非保底武道四段的强者,便是至少练气士第五楼的得道之士。
倘若是前者,一身先天真气流转不息。
连宫九也未必有胜过他的把握。
至于西首,将锦袋放于牌前的那人。
自沈澄进门以来,就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甚至不曾瞧手边的牌一眼。
不须多问,沈澄已然知晓此人的身份。
漕帮帮主,彭铿!
彭铿成名已垂三十年,真实年纪想来已有五十余岁。
这些年来酒色逸乐,美妾如云。
想必已对他的体魄和武道,形成很大的损害。
但只计外表,彭铿却跟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没有什么分别。
他的体格依然很结实,腰也依然挺得很直。
目中的悍恶神气,却比彭超群藏得更深。
任何人要是被漕帮的帮主凝视超过数息。
心底也当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的。
沈澄自然是个例外。
他只与彭铿对视了片刻,便把目光放到背对着他的北首赌客身上。
身如冰雪,透白无瑕。
竟是以元神之躯来到此地,来与另三人作关系一国存亡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