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清脆利落。

    沈澄这一耳光，带给殿上众人内心的震撼。

    犹胜于出言推却封侯时。

    温乔的目光中，也似闪过了极强烈的怒火和惊愕。

    然而下一刻，阿燕的身影如在眼前。

    身为高高在上的仙人。

    她既然无意在此刻干掉沈澄。

    便得彻底装作若无其事。

    彷佛，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于是她眼中的怒火，随即被凛凛神光所替代。

    开口时的话声，也尽可能显得淡然：

    “出气了吗？”

    “能在众目睽睽下打我一耳光，够你吹一辈子的了。”

    沈澄说道：

    “一耳光只怕还不够。”

    话是这样说，他倒也再没抬起手来。

    当着满殿震愕目光，扬长步出了大殿。

    宫九瞟着温乔。

    只见后者素手轻轻抚过美艳脸庞上的鲜明掌印。

    沈澄出手既力求速度，劲道便没运全。

    这不伤筋骨的轻轻一巴掌，顷刻间便会消退。

    可是温乔眼里灸灸燃起的烈焰。

    却全然没有要消逝的迹象：

    “好小子，连我爸也没打过我……”

    “哪怕是将死之人，如此辱我，也是万死莫赎。”

    “只是与你这小小三段武夫计较，未免掉份儿。”

    “这记耳光，将来是要还到薛清卿的脸上的。”

    “沈澄小儿，给本小姐好好等着！”

    ……

    后宫外园林边的长廊上。

    沈澄稍微活动了一下五指。

    好在，还有知觉。

    温乔虽说全然没料到他敢动手。

    才被他得逞，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但修行有成的练气士，受击瞬间，体内自生抗御之力。

    两人的修为，着实差距太大。

    沈澄身为打人者，手掌至今犹是隐隐作痛。

    不过胸中积存的郁闷之气。

    总算是发泄了一些。

    他回过身来，望向悠悠然走近的明一指：

    “明兄。”

    明一指微笑着。

    按江湖礼数，向他抱拳行礼：

    “沈兄。”

    “世人常说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明某总算是见识了沈兄的气魄，非我辈同道能及。”

    沈澄无心与他闲谈，直入主题道：

    “宫九许诺了明兄什么，才请得明兄甘于折腰，为她效力？”

    明一指说道：

    “她应允带我到前线去，与铃兰国最强的精锐决一雄雌。”

    “齐家五子，撇除被沈兄击败的齐令秀外。”

    “其余诸子，皆是一等一的武道高手，不让须眉。”

    “铃兰国主齐云峰本人，更是五段武夫。”

    “实力据闻早已不下于齐道中当年。”

    他笑了一笑：

    “明某祖籍在南方西华国。”

    “北方诸国争战的胜负，对明某而言本就无足轻重。”

    “我所求者，只是与比自身更强者倾情交锋。”

    “无论胜败，也无论生死。”

    “只须见证得武道更高处的风光，此身虽死，亦不足惧。”

    “而待得战事一了，宫九已答允与我作一场生死决战。”

    “假如明某到时已入先天，自可与她旗鼓相当。”

    “否则纵然死在人手，亦是为武道献身，明某心中也无遗憾。”

    沈澄眼望着这于传言中形象无比狂傲。

    真人却始终笑意谦和的青年。

    不同于傲气流露于表面的卢长青、彭超群。

    明一指的沉稳谦和。

    本来就是对自身实力，具备无比自信的产物。

    忽然说道：

    “在这之前，你打算先跟我一决胜负？”

    明一指说道：

    “虽有此心，却非此时。”

    “沈兄的长处本在刀上，如今却无刀在手。”

    “掌击温乔，看似未曾受伤。”

    “右臂经脉却已为反震之力所损，无法施展出全力。”

    “然而就此眼看着沈兄离去，明某同样心意难平。”

    他左手置于胸前，食中二指捏成指诀：

    “且以家传一指禅功，请沈兄赐教一着。”

    他的手指看似只是单纯地并拢着。

    并不像一些成名的外家宗师般。

    运气于双指时，会让肌肤覆上钢铁的光泽。

    也不似白云庵妙清、姐玉的大金刚指。

    运气之际会产生焰火特效。

    但沈澄却清楚，明一指这两根手指的威力。

    绝对远在妙玉那小尼姑迸发烈火的指力之上。

    抱元守一，反璞归真。

    正是步入先天境界的前兆。

    无数武夫苦练一生。

    只是在功法和武技上下死功夫。

    却忽视了心境的修炼。

    也就永远无法捅破，后天到先天的那层薄膜。

    再给明一指两年。

    他的成就，绝不会在此刻的宫九之下！

    沈澄问道：

    “奇经八脉，你已打通了几条？”

    明一指说道：

    “早在年半前便已打通八脉。”

    “若然换作别人，大概早就一鼓作气。”

    “冲击四段，登上先天。”

    “然而，要是在这一步急于求成。”

    “未来的道路，便将变得难行不少。”

    沈澄眼眸轻眨：

    “明兄的意思是？”

    明一指说道：

    “沈兄可知何谓经外奇脉？”

    沈澄点了点头。

    经外奇脉，意指十二正经和八大奇经以外的二十三处窍穴。

    这二十三个窍穴间。

    隐藏着寻常医经、武经不曾记载的真气运行脉胳。

    只要打通经外奇脉。

    武夫的真气质量和存量。

    比起只打通八脉者，均会高出一截。

    将后天真气改炼为先天后。

    实力也会比从八脉晋升者强大。

    绝大部份的武者，终其一生也不知道经外奇脉的存在。

    只因就算是好比松风剑派一般，堪称缺月州一流的武道宗门。

    门派中的武藏，也未曾涉及经外奇脉的修炼。

    沈澄却自然是知晓经外奇脉的。

    在《无间大法》成书的上古年代。

    九脉齐通，简直是武夫的基本操作。

    贪懒只通八脉之人，等若自废武道前程。

    定必沦为人人鄙夷的怯懦之徒。

    可惜当世儒家当道，武学衰微。

    能够打通八脉，跻身先天已很难得。

    更别说是修炼经外奇脉得法，以九脉之身寻求破境了。

    明一指的笑容有些苦涩：

    “混元门的传承中，有着打通奇经九脉的法门。”

    “可我明家，却没有。”

    “若非如此，以姑姑的天资根骨，造诣决不会在郭纯钧之下。”

    “假若宫九是打通九脉后才破境的，我不会是她的对手。”

    “虽说胜败于我不是最重要的。”

    “但若明知必败，而不尽全力逆转，也称不上是武者所为。”

    “有一个人，愿意授我打通经外奇脉的法门。”

    “只要求我，做一件事。”

    他没把话再说下去，沈澄却已明白：

    “那就是……击败我？”

    明一指点头，目光再度变得凝重：

    “请沈兄，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