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沈澄轻呼出一口纯白雾气，一手拔出深深插进巨兽头颅的龙泉古剑。

    随着一声震动大地的巨响，钢铁巨兽身形倒地。

    它的前足已被沈澄的剑锋切断。

    一侧后足也在翻天掌力的反覆震击下表层迸裂，露出环环紧扣的内部齿轮结构。

    钢铁巨兽的外壳显非凡物。

    能够抵挡住初代锡卢国主的兵刃砍削，强韧程度已胜过无数凡间铁甲。

    可也抵不住沈澄接连在它身上削了千百剑。

    逐寸逐寸地，在那牢不可破的钢甲之上掠出裂痕。

    沈澄刚拔出剑，便即横剑再削。

    将钢铁巨兽的脖颈，齐齐整整地切落。

    脖颈是大部份机关兽最为脆弱的部位。

    外甲之下并无额外防护，唯有乱麻般纠缠成一团的黄铜管线。

    沈澄一手掏进脖颈断口，将內里的管线尽数扯出。

    大量黑如墨汁的机油溅在他的手上、臂上，他也似是全不在意。

    将铜管尽数拉扯出来后。

    只见管线的末端，连着一个如同常人心脏大小的黄铜圆球。

    沈澄掌刀一割，圆球登时剖开两半。

    內里掉出一枚小如指尖的蓝色晶石。

    机关兽不是生灵，体内自然没有残魂。

    而为机关兽提供行动所须能量，以及基本的行动灵智的。

    便是中枢圆球内部的这小小一块“源玉”。

    能够支撑巨兽在堕入阴世后，持续行动至如今。

    想必当初嵌进圆球中的源玉。

    体积必然比现在沈澄所见大上无数倍。

    只是因着经年累月的能量消耗，才缩减到了指甲般的大小。

    而光是这小小一块源玉。

    在缺乏源玉矿藏的缺月州，价值已足与沈澄先前所得的两半蛟丹等同。

    沈澄对此颇为满意。

    听闻清莲国中，有一位不世出的炼器大师。

    其人对机关术的研究造诣之高。

    足与承传近千年的山水湖明阳宫兵家祖庭并驾齐驱。

    如今沈澄手头上两件珍物的价值。

    是不是已足够打动这位大师，让对方为他量产探索阴世所须的聚魂灯？

    沈澄一抬手，身前的累累白骨登时便自行聚拢，拼合成一具三丈有余的巨大骷髅。

    长命灯炼杀众白骨所得奖励，白骨炼偶法。

    以死尸为材料炼成的傀儡叫尸偶。

    以白骨骷髅为材料炼造的，自然就叫作骨偶了。

    骨偶没有肉身，虽然没法像尸偶般以体内潜藏的死气伤敌。

    但也不会像后者般，轻易被针对肉体作出打击。

    而且不同于容易毁坏的尸偶。

    只要白骨骷髅未曾被彻底击碎，修士只一抬手，便可使其重聚。

    传说中，在尚未发明出使尸身不坏之法的上古时代。

    鬼修们的始祖，便是以白骨骨偶之道起家。

    为后世研究生死奥秘的练气士奠定了根基。

    至于研习生死奥秘的练气士们。

    后来为何会堕落到对亡灵和遗体毫不尊重，任意驱御玩弄的地步。

    就不是当初的鬼道始祖能够预见的了。

    步进石宫前遇到的杂碎骷髅，且交由这巨型骨偶料理就好。

    哪怕是千年前的五方鬼帝，出门大概也就是这副排场……

    想到此处，沈澄更感满意，在三丈骨偶的随侍下大步前行。

    ……

    “剑帝传人……你肯定没有听错吗？”

    锡卢王城某座冷宫里头，王若盈皱着眉头。

    凝视着手中柳叶表面飞快浮现的字迹。

    微一犹豫，便即伸指匆匆于叶片上写下回答。

    “这只是思佳单方面的说法。”

    “不过，以她在山水湖求学多年的认知，理应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判断出错才是。”

    叶片另一端半晌没有动静。

    稍后，才现出一段疾如飞鸟的话语：

    “若然上古剑修传承再现，那就意味着，我儒家千年来对剑道的垄断已被打破。”

    “这已不是我莲台一家之事，而是关系到儒家全体的休戚。”

    “此事你切忌外传，待得事情坐实……”

    “哪怕是五大山人，也无法阻拦全天下的儒家门生，将上古剑修的余孽斩草除根！”

    随着字迹飞快消去，王若盈手中柳叶随即化为飞灰。

    了解到事态到底有多么严重的这位莲台贤人，紧皱着眉良久不语。

    猝不防破口骂道：

    “他娘的，真把老娘当成了大君子还是圣人了。”

    “这么大条的事儿，为什么要把我拉扯进去啊！”

    “哼，话虽如此……”

    “身为堂堂‘一片柳叶斩仙人’的上五楼圣贤，柳先生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吧。”

    “除非沈澄背后站着的，不是普通的前秦余孽，而是前秦皇室的直系后人……”

    “干他娘的！”

    王若盈对自己鼓动沈澄出手救援赵玉琪，早就感到后悔万分。

    但若当时视若无睹。

    怀中这片被柳先生在她临行时悄悄塞进来的柳叶。

    眨眼间便将把她剖成两半。

    儒家学宫、书院规矩，第五楼定石境可为贤人。

    第七楼抱丹境，可为君子。

    温乔和薛清卿两个超格提拔的例子。

    全然是因着二人有个好师傅的缘故。

    虽说真的打起来，像张永庆和符永嘉般的正经第七楼，也未必是她们的对手就是了。

    况且，修行界素来有剑修高一境的传统。

    注定能够顺利登上上五楼的二人。

    对任何学宫而言，均是极须拉拢的“资产”。

    第九楼抚婴境以上，可为大君子。

    来到这一层次，数量比起大量双修成就假丹的君子们，就显得稀少得多了。

    而圣人，那并不是学宫中正式的称呼。

    乃是冠于上五楼练气士头上的尊称。

    五大山人、明阳宫主、青帝阁主。

    这些剑仙正式的衔头仍是大君子。

    在学宫内外，却是无一例外地会被称为圣人了。

    至于初圣、玄圣等有着独特封号的圣人。

    纵观儒家史上也没多少位。

    不在日常会讨论到的范围之内。

    就连莲台学宫的历代素王、抚婴的文庙主、武庙主。

    也不是代代也能混上封号圣人的。

    因此在常规的儒家结构里头。

    像柳先生般的圣人，已是最高层次的存在。

    寻常的所谓上古剑修余孽，怎可能让他表现出如此关注！

    王若盈喃喃道：

    “他娘的，早知道那会儿就不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