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力能扛鼎
“娘亲?”
陈承安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他还记得顾晴霞的话,太乙门崇尚太上忘情,讲究了却世俗尘缘,要是被青云子知道必然会“生气”。
不过母亲大老远来了,陈承安不可能避而不见。
他走出房间,跟着那名外门弟子来到专门待客的客房,推开门就瞧见母亲坐在椅子上。
看得出,张红芳很紧张,只坐了半边屁股,双手紧紧抱着包裹。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再看清是陈承安后,才骤然绽放笑容,眼中泛起丝丝缕缕的雾气。
母子俩两个月没见面,再次相见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见陈承安才两个月体格就壮硕了不少,张红芳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受欺负。马上就入秋了,我给你带了厚衣裳。还有你最爱吃的豆沙糕。”
陈母打开包裹,把厚棉衣、食物一件件拿出来,一边说就一边拿起一块豆沙糕,不顾陈承安的拒绝,硬是往他嘴里塞。
虽然是平行世界,但性格还真的是和老妈一模一样啊……
陈承安嚼着豆沙糕问:“娘,你怎么过来的?”
“县里有过来的镖车,我给了人家一点钱,蹭镖局的马车就过来了。在道观呆的还习惯吗?不习惯的话,我这次来就接你回家。”
我也想回家啊。
陈承安在心底默默摇头,他不可能对母亲说:太乙门教的是杀人炼丹的本事,因为不想同流合污,我要不了多久可能就要被杀了。
“习惯,大家都很热情,对我很好。”
“那就好,这样娘就可以放心的回家了。”
“这么快?”
张红芳说:“给我带路的小道长说了,道观里没有留客人的习惯,你初来乍到,不能因为娘给你惹麻烦。反正也不远,娘想你了,就再来看你。”
怎么可能不远,陈承安当初和蒋炎走了一个星期,镖局的马车是走走停停,陈承安估计母亲在路上走了有半个多月。
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和儿子见面说了不到几句话,连饭都不吃上一口就走……
陈承安做不到,他不顾张红芳反对,拉着他来到厨房,让外门弟子做了几个菜。
看着张红芳吃着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牛羊肉,陈承安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出来。
“娘,你多吃点,道观伙食管够的。”
“好好好。”
陈承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娘,你上山的时候,他们有检查你的包裹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家是得道修仙的道长,检查我一个妇人的包裹做什么?”
陈承安心跳顿时加快。
在所有道路被堵住的情况下,突然到来的母亲为他打开了一线生机。
“娘,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一天后,陈承安上过晨课,饭都顾不上吃,就在道观门前等候。
大约快晌午的时候,张红芳提着包裹,在山脚乡民的陪同下来到道观。
因为担心被师傅、师兄们看到,陈承安没有让张红芳进道观,而是拿出一个餐盒给她。
餐盒里是后厨做的各种肉食,卤煮、风干、酱烧,够母亲在回家路上能饱餐几顿。
望着母亲下山的背影,陈承安在心底说:老妈,别急,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裹,打开一角,露出桃木剑的剑柄。
陈承安不能下山,外门弟子虽然可以,但他不放心把买桃木剑的事情交给他们,以防其中有眼线,被青云子看出破绽。
在老家的母亲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儿子的困难,大老远过来,帮陈承安取得了最后一块拼图。
“桃木剑应该能作为法剑使用,接下来就是开坛做法——”
“承安。”
冷冰冰的嗓音自陈承安背后响起。
陈承安猛地回过头,三师兄蒋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了他的背后,不等陈承安开口,直接抓向他手里的包裹。
“这是什么?”
陈承安大脑疯狂转动。“我娘临别前送我的礼物。”
蒋炎抽出桃木剑,俯视着陈承安。“这也是礼物?”
他的语气愈发冰冷。
面对师兄的咄咄逼问,陈承安稍微平复心情,态度坦然,他指了指包裹。
“师兄,你要不打开看看?”
蒋炎打开包裹。
桃木剑、拨浪鼓、小泥人,用纸包裹的糖葫芦,甚至还有一个小人话本。
陈承安捡起糖葫芦,吹掉最上面的一点点灰尘,咬了一口,边吃边说:“我在修炼太乙神功,感悟太上忘情的时候,发现童年时期可望而不可得的这些东西,成为了潜藏的心魔。趁着这次我娘过来,我就让她买给我,圆了童年的梦想,这也是为了修炼。”
有不少成年人,对于小时后没买过的游戏机、手办,长大后买了一堆。
明明下班后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玩,但光是看到它们就会感到开心。
这就是童年报复性消费。
蒋炎就是修为再高深,面对地球无数心理学家总结出来的心理问题,他也得服气。
蒋炎琢磨陈承安的话,思考片刻后,捡起掉在地上的玩具,塞给陈承安,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总算忽悠过去了。”
多亏陈承安考虑到了可能被人半路拦截,提前想好的理由。
你不是太上忘情么?
我就顺着你的意思来,满足愿望,忘却过去的夙愿。
完全符合太乙门的核心价值观,青云子来了也挑不出刺。
回到屋子,法坛的供品早已提前备好,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正常的法坛要有对应祭拜的神明,要么是画像,要么是神像,比如最为著名的元始天尊等,但这个世界没有陈承安熟悉的神佛,根本没有对应的神明,他索性空着祭拜对象,直接向上苍祈求。
万事俱备,陈承安关闭门窗,点上了香和灯,暖黄色的光线映照下,袅袅香烟向上飘动,最终消失在梁木间,似乎承载了连接天地的责任。
陈承安拿起桃木剑,心中默念金光咒文,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沿着他的手掌传递到桃木剑中。
“果然不一样!”
寻常物件,金光咒的法力只能包裹,做不到传递到核心,桃木剑却能够容纳法力。
这就是法器。
不过因为是普通的桃木,能够承受的法力只有极为细小的一缕,陈承安要时刻控制力道,否则,这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桃木剑,就会自内而外的爆炸。
陈承安有种用筷子夹嫩豆腐的感觉,小心翼翼。
他脚踏七星,右手持剑,左手掐诀,口中念诵:“琳琅振响,十方肃静。河海静默,山岳吐云。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量玄玄也!”
每念诵一段,脚下就迈出一步,到后面七步走出,陈承安高举手中桃木剑,低沉的嗓音中蕴含不可回绝的力量。
“弟子陈承安开坛,请上苍助我修行!”
瞬间,桃木剑仿佛变成了信号发射器,将陈承安的法力以特定的波段发射到天空,几乎就是在同时,他感受到了来自苍穹尽头的回应。
“娈典贡……镰佹枃……瀛楋紝鎷……”
陈承安有种被某种高位存在注视的感觉,在与那不可名状的高位意识对接的刹那,他耳边听到了不可理解的呼喊!
神魂仿佛被一只大手时而捏住,时而松开,意识在恍惚与激荡间徘徊。
就在这个过程中,陈承安觉得自己如同扔到海水中的盐粒,即将彻底融化。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金光咒的咒文再次闪耀在脑海中,保住了陈承安最后一点灵台清明。
天空中,无根无源的力量,凭空出现,沿着桃木剑流淌进四肢百骸,与陈承安体内的金光咒力量融合。
“啊——”
陈承安感觉全身每一寸肌肉、皮肤都要裂开,他忍着痛,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地球怎么样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开坛做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尽可能多的获得力量。”
然而,陈承安能够坚持,他手中廉价的桃木剑却撑不住了。
木质剑身迅速布满裂痕,最终嘭的一声,从中间炸裂开来,漫天木屑横飞。
“哈……哈……”
陈承安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额头、背心满是冷汗。
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死定了,来自上苍的注视和力量,他无法拒绝,更无法终止这个过程。
陈承安总算是明白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要不是最后关头金光咒出现,他已经成为了空有法力,大脑却一片空白的植物人。
“不过准备了这么久,冒了这么大的险……”
陈承安抬起右手,莹莹金光在皮肤上蔓延,随着他心念一动,所有金光重新回到皮肤下,看不出丝毫异状。
即便金光藏而不发,金光咒的力量依旧充盈在每一寸血肉中,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陈承安露出笑容。
“成了!”
陈承安大步走出房间,每迈出一步,地面的尘土便会在他散发的某种气机影响下,轻微浮起,等他走远了才缓缓落下。
大步流星走到道观中央,六师姐顾晴霞恰好抱着猫在遛弯。见到陈承安匆匆背影,正要叫他,就瞧见陈承安走到镇山鼎前。
“承……安?”
“喵?”
顾晴霞和怀里的狸花猫都微微歪着脑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陈承安没有让她们等太久,双脚稍微分开,双手抱住镇山鼎的两耳,然后——
嗡!
青铜大鼎四足稳稳离开地面。
一阵狂风自北方而来,吹得道观内门窗震颤。
身在道观内的所有人,上到青云子、蒋炎,下到外门道童,全都感受到这阵风。
“喵!”
顾晴霞愣神间,怀里的猫不小心掉了下去,发出一声满是抱怨的叫声。
她回过神,指着陈承安:
“你、你、你……你把镇山鼎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