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戒慈看到王宇看他，也不只是听了，开口接之前的思路：“陈先生，刚才说到，军队有人吃空额，以至军费白白浪费，是这样吧。”

    陈岱孙点点头，惊讶的看着这位一身洋装的孟烦了夫人，然后上官戒慈又接着往下说：“陈先生，这种状况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委员长也知道，包括川军、湘军等，也有人这样干，为什么他们都不严查呢？他们不是傻子，军费开支浩大，财政收入有限，难道他们就不想国家更好，乡梓更好？都不是，而是没办法，不得不如此。”上官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其实思考的比王宇深刻的多很多，毕竟王宇除了杀鬼子，其他时间都在琢磨下半身的事儿。

    上官戒慈看到陈岱孙凝神静听，没有丝毫女子发言的不悦，于是继续说道：“要理解这个缘由，就必须了解中国目前的现实。陈先生，我不是想为谁辩护，而是说的实际情况。”

    上官戒慈诚恳的说：“我们必须承认国民政府从来没统一过中国，即便在卢沟桥事变以前，国民政府也没有统一过中国，就连法币也只是在三五年才发行，陈先生，法币的发行过程就很能说明这个现状，这点您承认吧。”

    陈岱孙点点头，他参与了法币发行的整个过程，当然清楚其中困难，法币最终确立地位还是在平定两广事变之后。

    “我在前线作战这些年，自信对军队的状况有发言权。”看到上官戒慈给了一个思路，王宇站起来思索说道：“中国军队中的确有些烂部队，中央军和地方军中都有，吃空额现象也很普遍，可我有些时候很难将这种吃空饷轨到腐B中去，为什么呢？国民政府付给士兵的军饷并不高，而且大多数部队都没拿到全饷，物价奇高，滇西的物价还算好，河南山东的物价那才叫厉害，光靠那点伙食费，士兵根本吃不饱，这个时候空额就发挥作用了，可以用来补充部队军饷的不足。其次，中国士兵的受教育水平低，他们参军前大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你给他一枚勋章，不如给他一百块大洋。”

    “还有就是，”王宇犹豫着说：“中央现在已经背了个名，坏名声，就是借抗日消灭杂牌，陈先生，您要缩减军队，恐怕这些人就会带着军队逃跑，或者投降日本人。马先生，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采取这种动作，前线的军队我估计要减少四分之一。”

    “对抗战有功的军队就应该扩编，对抗战无功的就应该缩编，乃至撤销，省下军费给有功将士。”饶毓泰也尝试着思索道。

    “那如何区分有功无功呢？”王宇接着问。

    “那还不简单，你是将军，难道还不清楚那些部队有功，那些部队无功。”饶毓泰直接书生气的说。

    “说实话吧，饶先生，有些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分清军功，我说点情况，请饶先生帮我分清一二，这些情况都是我亲身经历，绝非虚构。”

    陈先生和上官俩人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听听王宇所说。

    饶毓泰一时间有些错愕，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周围，不过也觉得互相探讨也没啥。

    “饶先生，以南京保卫战为例，我们从上海一路退到南京，这沿途，二十四集团军、三十六师、八十七师、八十八师断后，他们一路从上海近郊退到南京城边边，沿途丧师失地。后来溧水反击，蓝运东、安恩甫率兵反击，一举歼灭上野旅团主力，击退日军近百里，此后孙震将军指挥一零二军在GD展开反攻，歼灭日军两个XX大部。战后论功，您说他们那支部队的功劳更大？”王宇皱眉问道。

    饶先生愣住了，他想了半天，忽然说声：“孟将军是在考我呀，前面不是已经论功行赏了吗，还用我这老朽再次评论？”

    “论理丧失失地，是罪大恶极，军队战斗力极低；攻城略地，歼灭顽敌，是莫大的功劳；可是战争不是这样，有啃骨头的仗，有吃肉的仗。撤退断后，掩护全军，这就是啃骨头，溧水反击，广德反击，虽然歼敌不少，可对战役的贡献却不如二十四集团军，三十六、八十七、八十八师。”

    “同样道理，第一次津浦路作战，张自忠庞炳勋坚守临沂，部队损耗超过八成，却依然死战不退，换来了临沂反击的胜利。第二次津浦路作战，邓锡侯将军指挥南线阻击，张自忠庞炳勋汤恩伯在西线阻击，孙桐煊孙连仲坚守泰山防线，这些都是啃骨头的仗，但他们的贡献都不下Y城反击时的快速纵队，可以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Y城反击的胜利。”

    “同样以装备论，张自忠、庞炳勋、孙连仲的部队，他们的装备很差，特别是庞炳勋的四十军，可以这样说，有些士兵连枪都没有。可就是这样的部队，在临沂大战中，却没有一个人逃跑，师长都在一线拼刺刀，将号称钢军的板垣师团死死拖在临沂，话又说回来，他们吃没吃空额呢？我告诉你个事实，他们也吃，照样吃空额，否则就没法带部队，可以这样说，只有中央军的….”

    饶先生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大肆宣传的捷报后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刚才确实有些想当然了。

    “书生意气说说可以，但历朝历代，光凭一腔热血是干不成事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陈岱孙看看饶先生脸上有些尴尬，便笑了笑：“看来我们做事的确理想化了，毓泰，国家之事如高屋大楼，即便是小修小补，也要谨慎小心。”

    王宇当然明白陈岱孙的用意，他立刻笑了笑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说：“陈先生这话说得不错，国家就是一架庞大的机器，要动上面的零件必须小心，就说金融吧，照目前形势，缩减军费是不行的了，既然如此，那该从何入手呢？”说完抬头望向上官戒慈，看她如何思考。

    “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货币是柄双刃剑，”上官戒慈想想说：“我有一个方案，但动静很大，涉及的不单是金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