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舵的意思是......”

    “李大人会不明白吗？”

    李县令没有回复陆明游，转而看向堂下众人：“大家都先回去歇息吧，一应奖赏和抚恤已经记录在案，至于昨夜守城一事，还请不要告知无关之人，以免引起恐慌。”

    “本官代黄粱县上下五万余口人，拜谢诸位！”

    众人口呼“不敢”，相继离开。

    唯有刘县尉、肖捕头等县衙公职人员，以及被陆明游示意的秦淼还留在此处。

    “陆掌舵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在场也没有外人，以如今的情况辨析，漕帮派遣之人能被阻拦，东莱府衙收到求援信后，也难保发生什么情况。”

    “幸而我早年曾得到过一只千机造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动寻找最近的指定要求之人。”

    “只要东莱郡内有任何一个走夜人存在，接到消息后，三天之内必定能赶来。”

    李县令轻揉着腹部伤口：“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再扛过两晚就安全了。”

    “而小女与陆掌舵的千金，虽不知为何能发挥地脉汇聚的实力，但终归算是难得的一股力量，加上我已快要痊愈，想来可以......”

    “不好了大人！”

    一名衙役突然闯入正堂，惊慌道：“整个城里都传疯了，说是昨夜邪祟来袭，城里死了很多人！而且还说，咱们县今夜不会有支援了......”

    “是真的吗，大人？”

    李县令震怒，旋即又有些无力，摆摆手道：“真假还有意义吗，下去吧。”

    那衙役面色惨白，惶恐地退了出去。

    “一定是曹家与夏侯家干的！”

    陆明游斩钉截铁道：“先有槐老之死，后又偷袭李大人，如今还拦着不许支援咱们，更是造成一县恐慌动荡，摆明了就是要置黄梁县于死地。”

    刘锋上任县尉一职不足半年，很多事还理不清楚，疑惑问道：“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李县令苦笑一声，“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世家驾驭诡祟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吗？”

    刘锋震惊道：“他们想献祭整个黄粱县，来吸引并困伏诡灵！他们怎么敢？不怕朝廷问责，走夜人将其剿灭吗？”

    李县令此时已想通大部分关隘，凝视着几人娓娓道来：“他们最开始当然不敢，或者说没打算这么做，因为他们那时还想要将黄粱县掌握在手中。”

    “之所以改变计划，恐怕要始于曹岷争夺漕帮权力失败。”

    “张叔平身为我当年的坐师，很清楚劝不动我，因此他们便退而求其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黄粱县民间力量上。”

    “漕帮是重中之重。”

    “但很快，曹岷失败退走，黄粱县也就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此时黄粱县在他们眼中的最大价值，你们觉得是什么？”

    “困伏诡灵虽然艰难，但一旦成功，却可直接造就一个新的世家啊！”

    “至于朝廷震怒......槐老突然逝去，黄粱县一时间没有准备，毁于妖诡邪祟之手，难道不是一个正当理由吗？”

    秦淼就站在最后面，听到李县令之言后，这才恍然大悟。

    乍听上去，似乎很容易听明白，但没有人将这一条条线捋清楚，单靠他自己，怕是最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献祭一城数万人！

    听李县令的意思，困伏诡灵的成功几率也并不高，这些世家就真不把数万人命当回事吗？

    还是说在世家眼中，人命就只是随意消耗的数字而已？

    “为今之计奈何？”

    一直闷声不作言语的肖捕头插嘴道：“这城，我们还能守下来吗？”

    李县令哂笑着站起身，恍若一下苍老了十数岁。

    “若迁徙一县之民，走到最近的威武县至少也得需要两天一夜，守还有希望，逃的话......”

    数万人在荒野过夜，无险可守，简直就是游魂邪祟眼中的自助餐，结果不言而喻。

    “那就守！”

    “守他娘的！”

    “誓死守卫黄粱县！”

    李县令感慨一笑，郑重揖礼道：“本官还需安抚县民的情绪，就不留诸位用茶了......”

    他沉默片刻，补充道：“若事不可为，诸位可寻机自行撤离，没必要白白搭上性命。”

    “但不要忘了这血债！”

    从县衙离开后，秦淼第一时间去探望了陆瑶，至于李心素，自然在县衙后院休息，不适合他一个人前去。

    此时的陆瑶刚刚转醒。

    据她所言，她们使用地脉汇聚的实力战斗一个时辰左右，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

    “强行连续调动这股力量也不是不行，但事后虚弱的程度也会相应增加数倍。”

    陆瑶轻抿一口热茶，自信道：“不过今夜之前，我与李心素都能恢复过来，赢大哥无须担心。”

    秦淼放下心来：“你们的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

    “此事我们也无法说清，只知道是娘娘赐予的......”

    娘娘，你咋不说爷爷呢！

    “给，今日你我一起读书，有益于恢复身心健康。”

    还有这种说法吗？

    陆瑶迟疑着接过书籍：“......听赢大哥的。”

    “要认真读，今夜之前我会检查你的功课。”

    “好。”

    来吧，一起肝酬勤点还债！

    ......

    东莱郡大东山深处，素日里鲜有外人踏足。

    却有一些数代都生存在大山中的山民，自发聚集起少许村落。

    依靠着供奉先祖，同样获取了一些生存法门，庇佑着他们抵抗游魂与邪祟袭扰，躲避妖诡的窥视。

    但一味躲避，终有中招之时。

    木阴村，祠堂。

    村长双手各领着即将洞房的两名新人，虔诚地跪倒在祖宗牌位面前，古老而又怪异的方言，从村长口中快速精准地诵出。

    上方诸多鎏金牌位，其中两个蓦然渗出火光，将三人映得浑身暖洋洋的。

    一对新人目光炙热，紧紧凝视着自家发光的祖宗牌位，知道这是祖宗给予了他们祝福。

    他们今后将可以进入大山采摘打猎，后代也能平平安安下生。

    一切都如往日般顺利结束。

    村长慈祥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继而又看向一颦一笑都透露出妖艳的新娘，慢腾腾道：“绣莲，虽然你来历不明，但祖宗既然认了你，自今时起，你就是咱们木阴村的一员了。”

    “跟了阿东后，只要你相夫教子、踏实肯干、安分守己，我们木阴村一百余户村民，也绝不会让阿东欺负你。”

    “那可真好哩，不过已经不需要了。”

    新娘绣莲莞尔一笑，就连老村长都失神了片刻，不由得暗暗羡慕阿东的好命。

    紧接着，他疑惑道：“什么不需要了？”

    绣莲呵呵笑了起来，越笑越是肆意，直笑的嘴巴咧到了耳根处，那笑声瘆得村长与阿东浑身冰冷。

    须臾后，绣莲披着嫁衣，赤足走出祠堂，身后整个祠堂全部被寒冰笼罩。

    山风吹过，碎成漫天粉晶。

    木阴村数代祖宗先人，甚至没有一个胆敢露面阻止。

    “一群废物点心。”

    她将衣袖从脸上拂过，面容再度恢复为倾城之貌，嫁衣鼓胀，涌出数百道血管一般的肉丝，冲入木阴村各家各户之中。

    短暂的惨叫声过后，村内寂若无人。

    “原来你带着孩子躲到老槐树那里了。”

    “真是让妾身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