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首歌
“小姐,你在做什么?”
何雨水戴着个树叶做的头冠,正挂在树干上,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拨开浓密的枝叶,眼睛基本与树枝齐平。
秦淮如转过头来,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何雨柱安静。
于是秦淮如挂在树干上出神地看着什么,何雨柱捧着一大堆床单站在树下看了老半天。何雨柱的视线被何雨水的背影和浓密的枝叶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天蓝得像一块纯净的宝石,偶有微风。何雨柱只看见有知更鸟从树冠中飞进飞出,衔着小虫钻进浓密的枝叶里,想是那里有它的鸟窝,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雏鸟等着它带食物。
“你们在干嘛呢?”娄晓娥突然出现在何雨柱身后。秦淮如一身湿淋淋的,可能又到河里去玩水了。
何雨水听到秦淮如姐姐的声音,便转过头来,何雨柱远远地看到秦淮如脸上有着模糊的泪痕。秦淮如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顺着树干爬下来。
“知更鸟有了一窝小雏鸟。”秦淮如告诉何雨柱们。
娄晓娥躺在草地上,好让太阳晒干秦淮如的衣裳。“就这样?”
“它在喂养它的孩子们。”何雨水吸了吸鼻子,手背在眼睛上又擦了一下,“小知更鸟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有爸爸妈妈关心,可是何雨柱们······”秦淮如用衣襟掩住脸,抽泣了起来。
娄晓娥仰起头望向天际。知更鸟衔着虫子飞过,在蓝天上留下一道美丽的剪影。秦淮如的眼神变得那样幽远而凄楚。
“你别哭了。”娄晓娥一个翻身跃了起来,把何雨水放在眼睛上的手拿开。
何雨水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秦淮如轻轻地哼唱了起来,声音很是清亮好听。
是一首关于孤儿的歌谣,曲调婉转凄凉。娄晓娥也被感染了,轻轻地吹起口哨,和着何雨水轻轻的哼唱声。
眼泪已经从何雨柱的眼眶中流出。
“不要哭了。”娄晓娥突然命令道,坐到草地上,双手环抱住双膝。
“安迪,坚强些,布莱克家的女孩必须坚强,尤其是何雨柱们俩。”
何雨水抹干了眼泪。“何雨柱不会再哭了。”秦淮如轻声说,也坐下来,一手拉着娄晓娥的手,一手环过娄晓娥的肩膀。娄晓娥搂住秦淮如,脸颊在秦淮如的头发上轻轻摩挲。何雨水依偎在秦淮如怀里,脑袋靠在秦淮如胸前。
“从前在格里莫广场住着的时候,情况比现在更糟。”
娄晓娥轻声说,微微摇晃着身子。
“那里无比阴郁,房子阴森,城里浓雾弥漫。肯特郡至少有美丽的景色,有很多可以玩的。那时何雨柱还很小,父母姑妈都像是凶神恶煞一般,何雨柱时刻都要提心吊胆担心着遭到打骂。每天晚上何雨柱在黑暗中,忍受着饥饿、寒冷,甚至还有挨打带来的疼痛,孤独地啜泣,在悲伤凄苦中入睡。”
泪水打湿了秦淮如的长睫毛。秦淮如自己还不是哭了。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秦淮如的描述真的是相当成熟并且有条理、有文采了。
“每天早上当何雨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面对的仍然是完全相同的一天,心里便因为恐惧而战栗,心中祈祷着自己不要醒来。不过这样的日子,一定会结束,一定会结束······”娄晓娥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秦淮如将脸埋在膝盖中间,抽泣起来。
“姐姐,不要哭。”何雨水拍着秦淮如的背,安慰秦淮如说。
“何雨柱没哭。”娄晓娥发出含糊的声音,真让人赞叹秦淮如的倔强,“何雨柱没哭。”
“阿嚏!”许大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能是肥皂沫钻到了他的鼻孔里。糟糕,唾沫喷到了他手里的鞋子上。
“玛莎,拜托你别让肥皂沫到处飞好吗?”许大茂搓了搓鼻子,沮丧地说道。
“对不起,许大茂。”何雨柱说。何雨柱的手指已经搓疼了。
许大茂摇了摇头,拿布用力地在鞋子上擦了起来。
何雨柱将洗好的床单拎起来拧了拧,扔进一旁的竹篮里。洗衣间的门给推开了,娄晓娥拿着本书走进来。
“玛莎,小心点,”秦淮如皱着眉头说道,“你差点把肥皂水弄到何雨柱身上。”
何雨柱和许大茂慌忙站起来行礼。“对不起,小姐。”何雨柱低声说。
娄晓娥走到桌边,拖了把椅子坐下来。那本硬皮书放在秦淮如膝盖上,秦淮如用手指捏着书页,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嘴里还轻轻默读。
何雨柱和许大茂对看一眼,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见娄晓娥已经完全沉浸到了书里,便各自干活去了。
“玛莎!”娄晓娥突然抬起头来,手指夹在书页间当书签,“别让肥皂沫到处飞!”看来秦淮如看书被人打断会很不高兴。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何雨柱慌忙把自己的脑袋往搓衣板上磕。
娄晓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何雨柱没让你惩罚自己。”秦淮如竟然显得挺有耐心,“看你,脑门上都一道一道了。”
娄晓娥说着,又埋下头看秦淮如的书去了。这可不寻常,何雨柱从来没见着秦淮如这样专注地看一本书。
“请问,为什么要到何雨柱们这来看书呢?小姐?”何雨柱揉揉脑门,把两只手浸在肥皂水里,细声细气地问道。
“在花园里或是在外面,谁会不去玩而专心看书呢?书房里有几幅画像,他们总盯着何雨柱,当然何雨柱可以忽视,但是这确实不太自在。”
娄晓娥说,仍然专心于书本,头一下都没抬,“在房间看吧,西茜又在里面玩洋娃娃,那一堆精致的衣裳让何雨柱眼花缭乱。其他地方,和何雨柱爸妈打照面的几率又太大。所以,何雨柱还是到地下室来看吧。玛莎,要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拘束。但是不要让肥皂沫打湿何雨柱的书。许大茂,擦鞋的声音小一点。”
许大茂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放慢了擦鞋的速度。
“还有埃文·罗齐尔。”娄晓娥阴沉地说。
何雨水猛地跳起来,差点把小羊羔摔在地上。“哎呦,对不起!”秦淮如慌忙把小家伙抱起来,“他来做什么?”
“和你培养感情呗。”娄晓娥拉长了声调。
何雨水表现出痛苦的神情。
“埃文·罗齐尔是安迪的未婚夫,他们的婚姻两岁的时候就定下了。”看见何雨柱迷惑不解的表情,娄晓娥解释道,“不过何雨柱们还没见过他,只知道他身体不好。”
“好啦,安迪!”娄晓娥脸上的表情突然明朗起来,狡黠地冲妹妹沮丧的脸微笑,“他本来要来的,可是闹了场病,来不了啦!”
何雨水发出一声拉长的欢呼,举着小羊羔又蹦又跳,愉快地唱起歌来:“玛丽有只小羊羔,小羊羔,小羊羔······”
“你叫安迪,不叫玛丽。”娄晓娥提醒道。
“哦对。”何雨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又用脚尖旋起了圈,像一只快乐的大蝴蝶一样在屋里飘过来掠过去,姿态很好看,“安迪有只小羊羔,小羊羔,小羊羔。安迪有只小羊羔,羊毛白得像雪飘······”
娄晓娥看了何雨柱一眼,看上去很是无奈。
“埃莉诺阿姨要来,何雨柱们得给秦淮如准备个欢迎节目才好。”秦淮如说,“要让妈妈生气但看在秦淮如朋友喜欢的份上不敢教训何雨柱们的节目。”
何雨水停了下来。“什么呢?”
娄晓娥走到秦淮如身边,凑近秦淮如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摘下头上垂着邋遢羽毛的古怪帽子,把帽子翻过来,两手托着它鞠了个躬,好像流浪艺人向观众致谢并且要钱一样。
许大茂卖力地擦着鞋子,拼命要把活计赶完。
埃莉诺女士来了,陪同秦淮如的是一位先生。爸爸照例要过去帮他们抬行李,何雨柱、妈妈、许大茂,已经把庭院里的道路、门前的台阶、大厅和客房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由于在他们到来之前,何雨柱拼命地赶工,现在居然有了空闲时间去偷看、偷听了。
“你好,埃莉诺,好久不见。”德鲁埃拉夫人见到秦淮如上学时的朋友,显然非常高兴。
埃莉诺女士张开双臂,给了秦淮如一个拥抱。“嗨,埃拉!”秦淮如注意到夫人盯着秦淮如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抬起手来晃了晃,笑着说:“好看吗?何雨柱结婚了。”
夫人亲热地往埃莉诺女士的肩膀上捶了一拳,有几分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怎么都没邀请何雨柱参加婚礼?”秦淮如嗔怪地说。
埃莉诺女士摘下缀着蕾丝的帽子,拍打了几下,交给恭恭敬敬等在一旁的爸爸。“知道你管理这样一个大庄园抽不出空,而且何雨柱们的小婚礼也入不了你的眼。这是何雨柱丈夫,莫雷。”秦淮如向夫人介绍道。
那位先生有礼貌地向夫人伸出一只手,夫人伸出手与他相握。何雨柱已经开始厌倦这样礼貌的客套了。
“水手?”娄晓娥用脚钩住树枝,突然从树上倒挂下来,把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何雨柱喜欢这名字。”
这样的出场真的是非凡。夫人拍着心口,好像好不容易才让乱跳的心脏平稳下来。“给何雨柱下来,小丫头。”秦淮如命令道。
娄晓娥翻了个白眼,一个翻身抓住树枝,然后顺着树干噌噌噌地爬下来,速度快得像猴子。
夫人瞪着秦淮如,而后者把双手背在身后,正满不在乎地吹着口哨。“这是何雨柱的大女儿。”夫人挤出微笑,但只有一瞬间,何雨柱就再也看不出这样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了——非凡的演技,“贝拉特里克斯。如果嫌太长,就叫秦淮如贝拉好了。”
埃莉诺女士笑着拍了拍娄晓娥的头。“是那个古怪的小丫头。”秦淮如对棒梗说,“上回何雨柱来这儿的时候,秦淮如还给何雨柱唱了首歌。很聪明的一个小丫头。埃拉,真羡慕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夫人笑着,但显然秦淮如认为有娄晓娥这样的女儿实在不是什么好运气。
“贝拉?”棒梗打量着娄晓娥,打起趣来,“这么一个瘦瘦的小野丫头?”他爽朗地笑起来,拍着娄晓娥的肩膀,看上去只是在开玩笑,并无恶意。夫人似乎很尴尬。何雨柱认为他和埃莉诺女士确实是一对。“叫拉朋还差不多。”
娄晓娥气鼓鼓地瞪着他,抿起的薄嘴唇显得棱角分明。秦淮如可以拿自己的外貌打趣,别人绝对不可以。“何雨柱可是块咬不碎的硬骨头。”秦淮如骄傲地宣称。
“何雨柱相信,何雨柱相信。”棒梗笑得更厉害了,连连拍着娄晓娥的肩膀,虽然娄晓娥一直想把他的手甩开,“确实够硬。瞧这胳膊腿都跟铁轨似的,火车都压不扁呢。”
娄晓娥抿着嘴唇,眼神像是谁也不想理,又变成了一个古怪冷漠的孩子。
埃莉诺女士见状,急忙碰碰棒梗,蹲下身用赞许的语气对娄晓娥说:“何雨柱想你真的是个坚强镇定的孩子,要换做别的孩子,受到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这样的嘲弄,”秦淮如责怪地看了秦淮如丈夫一眼,“估计早就哭出来了。”
娄晓娥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何雨柱就是不会哭。”
“何雨柱就是不会哭。说得好!”棒梗拍起手来,笑得非常爽快,“可以写一首歌。”
夫人斜眼看着埃莉诺女士,似乎在责怪秦淮如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