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估计又以为自己这样子是装出来吓她的，毕竟苏铭现在又没缺胳膊少腿，那种痛苦与幻觉更多是作用于精神层面。

    即便苏铭刚才痛的要死，差点都要没骨气地叫出来，他也不准备跟苏枝说这件事。

    以妹妹的性格，肯定会担心到连饭都吃不下的地步。苏铭所接受的教育让他更倾向于自己是患了某种严重的精神疾病。

    病发时出现幻痛，伴有轻微的反胃症状，而且最近似乎病情逐渐加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

    他准备这两天就去拜访一下李叔，李叔以前是圣诺瑟医疗中心的医生，他说不定对此有什么办法。

    精神疾病的治疗就是一个无底洞，一旦要长期住院，以苏铭现在的积蓄根本负担不起，更别说他还要照顾妹妹。

    难道三年前那件事对自己的打击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只是潜意识将其忽略，现在压制不住了？

    苏铭揉揉脸，手上冰冷的触觉将他拉回现实。

    来到妹妹卧室前，苏铭轻轻叩了叩房门。

    “小枝，是我的不对，哥哥向你道歉。”

    房间里没有回话，门依旧紧闭着。

    “我不该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我们谈一谈好吗？”苏铭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些，他知道妹妹从来没有对他锁过门，眼前的门把手轻轻一扭就能打开。

    苏铭没有这么做，有些时候双方都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他心里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家妹妹脾气，平时不开心了就在那里大喊大叫，一个人生闷气。苏铭要是跟她道歉，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从脸上可以看出其实心里已经原谅了老哥。

    这一次跟往常截然不同，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苏铭重新拾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拿着钥匙离开家，他准备去最近的市场买些水果。

    将近十年的战争几乎让昔日四成的沃土都变成了无法耕种的焦土，灭绝的物种更是不计其数，在食物资源最短缺的时候一个苹果能卖出上百nuvex的高价。(nuvex:又名努维克斯，蓝星通用货币单位，简称n，1N=1000n。)

    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也隐没在远方的楼层之间，小巷中亮起了灯。

    苏铭没有在路上耽误太久，他花了将近半小时赶到了离家最近的荣华农贸交易中心，这个交易点建在一座大型废弃工厂的车间。

    虽然外面天色已暗，但来市场里挑挑拣拣的人们可是丝毫不减，到处都是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争吵。

    苏铭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走去，工厂内部空间很大，小贩们的摊位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大的空间则堆积着报废的车床和黑得看不出材质的零件。

    虽然现在开发出了的新种植技术，倒不用担心每天饿肚子，但水果的价格依旧很贵。

    苏铭在市场里兜兜转转，买了一盒樱桃还有两个大号菠萝，仅仅是这就花了两百多n。

    旁边的一位衣服邋遢的大叔用余光打量着他，苏铭知道这种人的想法，无非是小偷小摸。他不甘示弱瞪了回去，亮出衣兜里面闪着寒光的刀刃。

    18岁的苏铭长到了将近一米七八左右，配合脸上冷漠阴沉的表情，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那人讪笑一声，钻入人群消失不见。苏铭没有过多停留，提着水果向家里快步走去。

    在夜晚这座城市才显露出它真正的面貌，棚户区街头巷尾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停闪烁着，让人眼花缭乱。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信奉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才能活得更滋润。苏铭自认虽然不是什么正直人士，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时间倒回到苏铭离开家的那一刻。

    随着“卡塔”的关门声，客厅陷入寂静。一段时间过去，卧室门打开了一个很小的缝隙。

    苏枝弯着腰靠在门缝处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但并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响，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有拧紧，发出滴答滴答的水声。

    她这才打开门，在房子里面到处晃悠，鼻子一抽一抽的。

    老哥的卧室，没有。阳台，没有。厕所也没有......苏枝甚至连衣柜床底这些偏僻的地方都没放过。到处都没有臭老哥的身影，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着，少女淡蓝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

    三月份气温逐渐回暖，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苏枝却感到阴冷的气息穿透了薄薄的布料，无边的孤独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蜷缩在用被子搭建而成的小窝中，把脸埋在半人高的恐龙玩偶纯白色的肚皮上嚎啕大哭。

    臭老哥总爱捉弄我，嫌弃我脑子笨，说话一点都不温柔，有时候还会对我凶巴巴的。

    这样的臭老哥真是讨厌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苏枝忽然想起来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讲的一番话：疼痛是一种生理反应，和人们的主观意识无关。

    可现在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痛呢？

    当苏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他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家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十分安静。伸手按下开关，突然出现的亮光让苏铭有些睁不开眼。

    他挡住刺眼的光线，调低吊灯的亮度和色温，妹妹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放下水果袋子，苏铭打开双拉门冰箱取出一个番茄和四五个鸡蛋。

    苍蓝色的火焰升起，厨房里回荡着筷子和陶瓷碗壁的碰撞声。洗菜时，他注意到走的时候似乎水龙头没有拧紧，红盆中的水溢了出来。

    “叮！”一声提示音后，蒸米的电饭堡喷出一道道灼热的气体。

    切葱花，过油，倒鸡蛋...苏铭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一气呵成，香味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

    很快一份番茄鸡蛋米饭就新鲜出炉了，把碗筷放到托盘上，他想了想，洗了一把樱桃又切了几块菠萝，一并端到了苏枝卧室的门口。

    苏铭单手撑着托盘，伸出另一只手敲了敲门。

    “小枝，饭做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番茄炒蛋。”

    房间里的苏枝耸耸鼻子，没有说话。

    “那我放门口了。”他将托盘放在地上，回到厨房清理垃圾，心里仍在思索着怎么跟妹妹道歉。

    好饿啊，再不补充营养的话我应该会饿死在床上的吧...不行！苏枝你要意志坚定，不能被区区一点食物给收买了！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鸡蛋的香味钻进鼻孔，口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混蛋老哥，居然用美食诱惑我！

    但比起食物，心脏微微颤动的那种感觉更让自己在意。

    它就像蛋糕与冬日的阳光，充满了甜蜜和温暖的味道，让她有些沉迷，尝了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大腿扭捏在一起，脸上就像烧起来一样，淡淡的红色蔓延到了耳根。

    那种心动的感觉好像是叫做喜欢？

    苏枝被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想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