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逸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

    来到练武场的人群聚集之处，林逸找到了陈安。此时陈安正坐在地上，看向远处正在比试的弟子。

    陈安身上的白袍有不少撕裂之处，看起来有些破烂，陈安脸上也有疲惫之色。林逸看得出，陈安经历了一场恶战。

    林逸来到陈安旁边，陈安没有察觉，依旧看向远处。

    “陈安，你赢了吗？”

    陈安的注意力集中在远处，此刻听到林逸的声音猛地扭头，显然是被林逸吓到了。只见陈安长舒口气，答道：

    “赢了，不过赢得好累。看别人比试还好，上去试过才知道真的累。”

    陈安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白袍的撕裂之处。

    林逸点点头，坐在陈安旁边看向练武场中央，那里有两个少年正在比试。

    到了晚上，人群要比白天热闹的多，有近三千个弟子在练武场上走动。这些弟子有的在谈论练武场中央的比试，有的则是三三两两绕着人群漫步，还有的在人群外打闹嬉戏。人群熙熙攘攘，但林逸并不喜欢这种氛围。

    林逸旁边盘膝而坐的陈安则是脑袋低垂，似乎已经睡着了。但陈安的眼睛时不时睁开，露出疲惫之色。

    “陈安，下一轮比试不是在六天后吗，要不我们两个回东苑，六天后再回来。”

    林逸知道陈安很想睡，但周围人群太吵，陈安没法睡着。

    陈安抬起头，带有困意地回了一声：“好。”。

    两人站起身，向东南方飞去，绕过连云山，两人回到东苑。不过林逸并没有回东苑，而是飞到了灵草堂。

    此时的灵草堂空荡荡的，没有一间房间发出光亮。林逸不知道这是灵草堂没有人，还是灵草堂的人不点亮夜明珠。

    在练武场枯坐了半天，林逸也很疲惫。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林逸没有点亮夜明珠，而是坐在床上，掏出中品灵石，开始吐纳。

    六天很快过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林逸一直在房间内吐纳，好确保自己的状态在第二轮比试时处于巅峰。

    这天下午，林逸和陈安又回到了练武场，二人在人群外漫步闲谈。

    “陈安，你还记得烛非吗，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参加比试？”

    “烛非呀，他应该不会来吧，我觉得宗主不会让他来的。毕竟宗主是他师尊，不会缺凝气丹，也不会缺灵石，没必要来遭罪。”

    “我觉得也是，不过宗主说不定想借宗门比试磨砺烛非也不一定。”

    林逸沉吟片刻，又说道：

    “不知道一年未见，烛非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烛非能被宗主看中，资质必然非比寻常，就算没到练气后期，也应该在练气九层左右。”

    林逸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二人围着人群继续走着。

    连云山山顶一处平台上，有一张石桌，石桌旁坐着一个白衣青年和一个穿着棉袄的孩童。白衣青年正是孟自乐，穿着棉袄的孩童是烛非。

    孟自乐拿起茶杯在嘴边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眼睛向北方云层下撇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嘲弄的笑容。

    孟自乐对面的烛非，正抓着一只鸡腿猛啃。过了一会儿，烛非吃完了，怯懦地看向孟自乐。

    孟自乐见状，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怕我？”

    在烛非眼中，孟自乐很强，强到无所不知。就连烛非什么时候饿了、困了，孟自乐都知道。

    每当烛非想睡觉或者想吃东西时，孟自乐就会出现在山洞。然后他就会带烛非到连云城饱餐一顿，或者寻一家旅店让烛非安逸舒适地睡一觉。烛非身上的棉袄也是在烛非感到寒冷时，孟自乐送来的。

    孟自乐这些照料甚至超过了烛非已经逝世的父母，但正是孟自乐的这些照料让烛非感到害怕。

    烛非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孟自乐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就像一个傀儡一般任孟自乐摆布。

    这种感觉让烛非感到窒息，感到害怕。他不敢对孟自乐要自己做的事情说不，虽然孟自乐对他还不错。他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不再愿意去触摸那鱼骨，孟自乐会如何对自己。

    孟自乐看着烛非的眼睛，他不明白自己对烛非这么好，为什么烛非还会如此怕自己。

    “莫非他在吞鱼的记忆内看到了什么，才会这么怕我。”，孟自乐内心这么想着。

    “烛非，等你学会那条鱼的功法神通，你就不会饿也不会怕冷了。等你休息好了，师尊就带你回洞里继续获取那条鱼的记忆。”

    烛非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师尊，烛非已经休息好了，现在就去吧。”

    孟自乐听到烛非的话，轻笑一声。

    “好。”

    孟自乐手一挥，招来一朵白云，将烛非托起。烛非就被这朵白云带入峭壁上的山洞内，孟自乐也跟在后面。

    烛非进入山洞后，在一只板凳上坐下，后背朝着洞内。板凳前横着一根一丈多长、散发蓝光的骨头，旁边还放着一颗散发白光的上品灵石。

    这颗上品灵石是孟自乐给烛非修练的。如果烛非有一天能够掌握吞鱼的功法神通，那么就可以用这颗上品灵石修练。

    烛非双手放在骨头上，蓝光晃了晃随后又恢复了正常，而烛非双眼露出迷茫之色，陷入了幻象中。

    孟自乐看到烛非陷入幻象后，回到了山顶继续品茶，但他的脸上却罕见地出现了淡淡的担忧之色。

    虽然孟自乐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孟自乐还是担心：烛非到寿元断绝都学不会吞鱼的神通。

    要知道，这只吞鱼可是活了近两万年。其记忆量之大，哪怕只有残留的记忆，也比寻常修士一生的记忆要多。更不用说烛非只是一个凡人，有可能烛非到死都看不到吞鱼是怎么学会那些神通的。

    自从烛非第一次沉浸在幻境中后，烛非并没有按孟自乐所说：一天有三个时辰沉浸在幻境中。

    事实上，烛非一天有九个时辰都沉浸在幻境中，剩下的时间用来休息。因为烛非还是凡人之体，所以不得不休息。

    孟自乐也乐意让烛非那么做。对他来说，烛非沉浸在幻境中的时间越久，他就能越早获得吞鱼的神通。

    在幻境中，烛非又看到了那条头水滴形的吞鱼——摩竭。

    摩竭和其他吞鱼潜游在一大片水草中。水草上空有一大片鱼群。这片鱼群净是小鱼，一眼看去密密麻麻，不下数十万条。

    突然摩竭对周围的同伴发出一声“冲。”。

    随后，躲在水草里的吞鱼极速窜向鱼群，一个个都张开大嘴。瞬间，庞大的鱼群就只剩下几百条小鱼。这几百条小鱼速度极快，分散着游出数百丈远。

    没有吞鱼去追那几百条小鱼，而是围绕着彼此嬉戏。

    但摩竭却游到其他吞鱼上方，张开大嘴一吸。只见那数百条小鱼就像被急流冲回来一样，被水冲进摩竭的嘴中。

    那些嬉戏的吞鱼见状，纷纷绕着摩竭游动，赞叹钦佩之声不绝与耳。

    “摩竭，你真厉害。”

    “难怪老祖爷爷说你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

    “摩竭，你快有假丹了吧，真羡慕。”

    ……

    摩竭被周围的吞鱼一夸，没有回应，而是开心地翻了个身。

    山洞内，烛非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就是摩竭。

    这一年来，烛非在摩竭记忆的幻境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自由和友情。

    这些幻象非常真实，常常让烛非流连忘返，这也是烛非几乎把全天的时间用来沉浸在幻象中的原因。

    当烛非从幻象中醒来时，时不时会想起已经逝去的父母和自己被欺辱的过往。每当想起这些，烛非心中就会生出对父母的思念，以及对大伯一家和那些恶童的怨恨。

    可思念和怨恨过后，烛非又会感受到淹没身心的孤独感。

    这时候，烛非就会想起一年前，将自己从恶童拳脚下救出来，带自己吃肉的林逸和陈安。烛非很思念这二人，尤其是林逸。

    虽然烛非有师尊，但这个师尊在烛非看来：除了不了解自己内心的痛苦外，全知全能，完美得不像人，像无情的苍天。

    所以，烛非对孟自乐只有恩，没有情。甚至，由于孟自乐的这种全知全能，烛非还会感到窒息和害怕。

    但是，在摩竭的记忆中，烛非可以随摩竭在海洋中遨游，可以看到真正广袤无垠的大海和绚烂多姿的海草。而且这些记忆幻象太真实，真实得让烛非有时候分不清现实和幻象。

    借着摩竭的记忆，烛非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和友情。与所谓神通相比，这才是烛非自己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