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魏忠贤微眯着眼睛，端坐于主位。

    前来送茶水的文吏见此，立刻变得轻手轻脚，害怕打扰到权阉的思绪。

    可事情往往不如人意，纵然已经是极度谨慎了，文吏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椅子，发出了轻微响动。

    “魏公公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

    文吏浑身冒出冷汗，慌忙跪倒，额头不断和地面接触，发出闷响。

    魏忠贤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极为柔和，轻声问道：“咱家又不吃人，你为何如此惧怕咱家？”

    “公公恕罪，小人......不......害怕......”

    文吏已然害怕极了，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呵呵！”

    魏忠贤轻笑一声，问道：“你说你不怕咱家？”

    “不......小人......”文吏浑身抖得像筛子，欲要张嘴解释，可在紧张之下，丝毫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

    “废物！”

    魏忠贤轻摇着头，一挥手就有两个面白无须的彪形大汉走进屋内。

    瞧着这一幕，文吏面色变得惨白，脑海中浮现出以往得罪权阉之人的下场，居然控制不住身体尿了裤裆。

    两个彪形大汉像拖死狗一样，将文吏拖出中堂，片刻之后，屋外就传来了啪啪响声，以及惨不忍闻的哀嚎。

    瞧着外面的惨剧，其他房内正在办公的文吏，俱是面色苍白，低头屏息，害怕被魏忠贤注意到。

    “怎么回事？”

    黄立极刚走进文渊阁就看到了这一幕。

    “回禀黄大人，这厮冲撞了魏公公。”有太监出言道。

    黄立极微微点头，瞧了一眼正被杖刑的文吏，不发一言迈步走进中堂。

    其他文吏刚见黄立极回来，还露出了期盼的目光。

    可最终的结果，让这些人更加丧气了。

    “皇帝找你是什么事？”

    首辅驾临，魏忠贤的屁股也不曾动弹半分，稳稳坐在主位上闭目问话。

    黄立极眼角闪过一丝恨意，走到客位上坐下后才回答道：“皇上问了赵南星。”

    “你是怎么回答的？”魏忠贤又问道。

    “当然是据实回答，赵南星什么都没有招。”

    “那皇帝是什么意思？用刑？”魏忠贤这才睁开双眼，目光紧紧盯着黄立极脸上的表情。

    黄立极淡然回答道：“皇上想让内阁定赵南星大不敬之罪，剥夺出身文字。”

    魏忠贤没看出异常，又问道：“关于刑部尚书的人选，皇帝可有明示？”

    “没有，只是先让内阁拿出几个合适的人选。”黄立极答道。

    “让李夔龙去当刑部尚书吧！”

    这毫无气势的一句话，就确定了大明朝廷六部重臣的人选，魏忠贤的权势可谓滔天。

    黄立极点头道：“魏公公放心，本官知道该怎么做。”

    按照以往的惯例，天启皇帝会在内阁报上的人选中挑出一人。

    魏忠贤也正是抓住了这点，指示内阁将陪选之人，都弄成被皇帝厌恶之人，因此就逐渐将朝中的官员换成了亲附他的阉党。

    此刻，屋外的惨呼已经渐渐消停，变成了轻轻的哼声，但啪啪作响的鞭打声却没有丝毫变化。

    按照常理，黄立极身为内阁首辅，应该为属下求情了。

    可他心中全想着如何将诏书送到英国公府中，根本就忘了这点。

    魏忠贤也隐隐发觉了不对，但看着黄立极面色如常，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魏公公，若是无事，本官就先回家了。”黄立极瞧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也有些着急。

    “回家？”魏忠贤诧异道：“今晚不是该你当值吗？”

    黄立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今日发生这等大事，本官年老体衰，却已是撑不住了，正准备和施阁老换一换。”

    魏忠贤蹙眉道：“你还是多多注意身体，咱家送你一支辽东的千年山参，你回去喝一碗参汤，明天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就挥手召来了一个小太监，并对其吩咐了一番。

    黄立极拱手笑道：“多谢魏公公的美意，本官就却之不恭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

    魏忠贤摆了摆手，起身离开了座椅。

    看着远去的背影，黄立极这才松了口气。

    在和施凤来交接后，等到小太监将千年人参送来，他才从文渊阁中走出。

    当夜，黄家人都觉得很奇怪。

    以往首辅黄立极回家，雷打不动的都要在书房呆上两个时辰。

    可今晚他回家，连晚饭都没有吃，在喝了参汤后，就早早睡下了。

    皇宫内某处院落，听完了属下的汇报，魏忠贤心下暗道：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黄立极真的是因老迈而精神不佳？

    客印月躺在床上，衣衫半裸，露出大片雪白，全然不顾在场还有其他太监，不满道：“魏郎，奴家等你好久了！”

    魏忠贤转头看去，心中也是一阵发痒，下令道：“不管是宫内或者是宫外，若是有任何异常，记得第一时间禀告给咱家。”

    “小人明白！”

    亲信太监点头后，转身走出房门，贴心将房门关好，又还挥手召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让这些人站在门口保护。

    深夜子时，京城万籁俱静，只有零星的犬吠扰人清梦。

    黄立极估摸着时间行动了，他先是穿好便服，又在亲儿子黄衡若的帮助下，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父亲，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如此隐密？”

    黄衡若年约三十，长得高大威猛，一副武将的模样，全然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正因为如此，黄立极才会带上他。

    不然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如何能在深夜的京城平安走到英国公府？

    黄立极低声怒道：“小声点，咱们干的是动辄全族覆灭的大事，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

    “父亲，就算要死，你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黄衡若不满道。

    黄立极斥道：“让你别说话，你就不要说。为父告诉你，只要此事能成，就答应你投笔从戎之事。”

    “真的吗？”

    黄衡若面露欣喜，快步上前探路。

    不多时，前方就有巡逻的更夫出没。

    黄衡若眼疾手快，飞速就退了回去，拉着自己的老父亲躲进了墙角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