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就是这么当首辅的吗？”

    朱由校一拍桌子，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黄立极不知皇帝为何发怒，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息怒！”

    朱由校快步来到黄立极身前，指着他的额头质问道：“你知道陕西有多少个县遭了灾吗？你知道陕西现在缺多少粮食吗？从湖广调粮，你难道不知道湖广今年也欠收吗？”

    黄立极被连番质问打得晕头转向，这才想起湖广今年也遭了旱灾，只是没有陕西严重，但也挪不出什么粮食了。

    “陛下，臣......臣......”

    黄立极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知该怎么回答。

    朱由校面露失望之色，转头看向范景文，冷声问道：“你知道陕西有多少个县遭了旱灾吗？”

    范景文躬身答道：“回禀陛下，陕西承宣布政司有六府五州，共一百零二县。其中有二十余县颗粒无收，有三十余县减产八成，剩余其他县，减产在五成左右。”

    朱由校微微点头，又问道：“受灾百姓有多少，需要多少粮食才能让百姓活命。”

    范景文回答道：“约一百万人已开始饿肚子，约三百万人粮食只够吃到今年冬天，这还是在朝廷免去税赋的情况下。若是要让百姓活下去，至少需要五百万石粮食。”

    “湖广能拿得出粮食来吗？”朱由校又问道。

    范景文摇头道：“臣不知！”

    “恐怕是难了！”

    朱由校颓然走回御座。

    大明富有万里山河，几百万石粮食，肯定能挤出来。

    可现在是小冰河时期，今年只是陕西大旱，可明年呢？

    据史书记载，明年河北、山西、山东，都会大旱。

    越往后走，干旱的地区越多，到最后连广东都会出现旱灾。

    到那时候，自己又能从何处调集粮食呢？

    明末百姓接连造反，可不是野心家作祟，而是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

    黄立极这时也缓过来了，跪在地上出言道：“让户部尚书也来商议吧，看能否从国库中挪一些出来。陕西灾民不可不救，否则我大明定会重现汉末乱世之景。”

    “让庄钦邻来吧！”朱由校怅然道。

    听见皇帝的心情不佳，黄立极连大气都不敢喘，反倒是范景文依旧神色镇定。

    不多时，刘若愚就抱着厚厚一沓奏折回来。

    朱由校吩咐道：“你先统计一下陕西的灾情！”

    刘若愚不敢怠慢，立刻将奏折放在地上，一边翻看，一边拿出毛笔认真记录。

    黄立极看着这一幕，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范景文则依旧神色镇定，还低声问了一下需不需要帮忙。

    半个时辰后，刘若愚终于统计好了，“万岁爷，陕西共有大部分州县都遭了旱灾，其中二十余县颗粒无收，三十余县减产过半。”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庄钦邻也走了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不待他行礼，朱由校就问道：“陕西大灾，户部还有多少存银，能拿出来多少？”

    庄钦邻面色一苦，答道：“回禀陛下，户部仓库只有不足百万两银子，都是准备给官员发放的俸禄，以及九边军需。”

    “那就是户部拿出来钱了？”朱由校蹙眉道。

    庄钦邻躬身道：“户部实在没办法了！”

    朱由校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刘若愚，问道：“朕的内库中还有多少银子？”

    刘若愚想了想，答道：“只有五十余万两。”

    “什么？”

    朱由校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数字，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要知道魏忠贤当权被后世称颂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他能搞钱，让大明依旧维持着大国的体面。

    “朕的钱呢？大明的钱呢？”

    朱由校奋力拍打着桌案，直到手掌都红肿了，都没有发觉。

    “陛下息怒！”

    在场几人同时叩首。

    庄钦邻答道：“陛下，我大明虽大，但开支也多。朝鲜之战，播州之战，宁夏之战，这三场大战俱是十万人以上规模，縻耗无数，早已用光了存银。前几年，两位先帝先后驾崩，营造陵寝所需也是无法估量的数字。这几年，辽东战事频繁，不仅每年都有大战，更是花费大价钱营造了大小凌河城，户部哪还能拿得出银子啊？”

    听到这里，朱由校深深吸了口气，思虑良久后，才问道：“两位先皇的陵寝是否竣工了？”

    “万历爷的陵寝快要完工了，泰昌爷的陵寝工程才过半。”刘若愚回答道。

    朱由校冷漠道：“先停了吧！”

    听见这话，在场之人全都一愣。

    黄立极眼瞅着范景文要出言劝谏，抢先说道：“此事当由臣带领百官上书，陛下万不可亲口下令。”

    华夏的封建王朝，都是以孝治天下。

    对于葬礼陵寝之事，更是讲究视死如生。

    皇帝要是亲口下令停止父亲和爷爷的陵寝建设，必定会被天下人视为不孝。

    不孝之人，如何能主天下？

    只要消息一传开，说不定就会有心怀野心的藩王串联造反。

    大明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想清楚这点后，黄立极当即站出来主动背锅。

    朱由校也明白他的苦心，顿感一番心思没有白费，在百官的弹劾中保下他也不亏。

    “行吧，你下去后就立开安排此事！”

    朱由校微微点头，又问道：“现在的陕西巡抚是何人？”

    “回禀陛下，现任陕西巡抚乃是曹尔桢。”黄立极答道。

    这又是一个阉党！

    朱由校不耐烦道：“让他回京，看安排一个什么侍郎吧！范景文，你愿意去陕西担任巡抚吗？”

    范景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升官，并且还是连升三级，由从四品官变成了从二品官员，顿时面露诧异道：“臣未有主政一方的经验，恐负陛下重托。”

    朱由校摆手道：“你去了后只管赈灾和剿匪，朕会想办法调集五百万石粮食入陕，你要做的是让所有粮食都发到百姓手中，而不被贪官污吏给吃了。”

    “这......”

    范景文依旧犹豫。

    他虽没当过地方官，可不少同年好友也是从地方官员一步一步起来的，自然听说过地方官场是什么样子。

    光是理顺官场关系，就要花上数月时间，而皇帝却要他立刻就能做事，这实在是太难办了，因此才十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