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与倾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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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配乐:02-Novectacle-TheVoiceofFairy(伴奏)

    那天把她带回忘返楼的时候,琼娘和蔺四反应不大,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把“天师大人”拐回家一样,应该是早就被“天师”交代过她会再回来。倒是赖风发那小子可激动了,指着他们俩跟裂开的瓜一样吃吃地笑,半天都没合拢过嘴。幸好在他出手之前琼娘就把那小子逮住揉搓了一顿,叫其少指着神胤天师又跺脚又傻笑跟瓜田里的猹一样上窜下跳。不然要是叫他出手,他非要把赖风发跟猹一样叉住踹两脚然后再把他绑房间里抄一天书————他是和蔺四学的这招。这招对他这个一看书一听老师讲课就打瞌睡甚至如坐针毡到像蚯蚓一样乱蛄蛹的学渣弟弟效果拔群,可比罚他扎什么马步有用多了。毕竟扎马步没人监督可以偷懒,抄书的话抄不够量可是过不了关。而这小子身边的人都已经被他拜托帮抄拜托厌了,其是四面楚歌,无一友援。

    赖风发是和他一样,即使知道她“身份尊贵”,也不会把她当神或天师对待的少数人。但是也许正因为没对她放尊敬,甚至有些过于热情,在他们在日城待的最后两天里,赖风发把跟他关系缓和后的那股子蹬鼻上脸黏糊劲儿用在了她身上,以至于她时常会跑到他房间里“避难”,用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对他说:“救命,你弟弟开始叫我嫂子了,这也太让人害羞了,你快管管他”,或者,“救命,你弟弟总问我咱俩在一起时一般谁上谁下,你快叫他去考个驾照,别无证驾驶啊”,或者,“救命,你弟弟开始打听起咱俩以后的孩子是谁生,都怪我和他说我们玩家啊不天师没有生育功能,然后他跟我说那就交给你吧??”。。。。等到他把赖风发摁在地上摩擦够了再送回房间绑成只有手腕能动能抄上书的那种“粽子”,她又来他房间“避难”:“救命,你弟弟哭着嚎着叫我帮他抄书,那梨花带雨的贼招人心疼,哭得我挺不忍心的,所以。。这书咱俩一起帮他抄点??”

    “。。。。”

    她克他,他克弟,弟克她,敢情一个死循环是吧??不,他一克所有,他把他们俩绑一起,叫这些渣渣谁都别去烦他。

    在离开日城的前一天,蔺四还托这位“天师”大人去蔺家老宅,帮忙开解一下对带病之子的远行还是放心不过的蔺家老夫人。那天他跟去前,先在日城的商行取好了钱,再次做好去蔺家一言不合就撒币的准备。但是,他这样不信“天伏”又不曾感受过母爱的人,很难理解信仰为何物,母爱为何情,又怎懂蔺家老夫人在“天师”面前泣不成声时心有多痛?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次,他不仅没把币撒出去,看着蔺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反而心生几分不忍,理解了蔺四的难处,蔺母的难处。而能理解对方的痛苦,才是达成和解的第一步。所以口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已经对蔺家有了几分原谅。

    不过,在去蔺家老宅开解老太太之前,那位由他护送、难得穿上正经道服的“天师”竟然偷偷拉着他衣袖说自己紧张。。他有些不能理解。明明她在自己面前还挺能说,挺不要脸的。在琼娘和蔺四面前,她虽然不是时时都能稳定保持超然物外的天师人设,但也看起来挺自然,挺开朗。更别说面对赖风发了。为了扮演天师,所以她不再遵循一般玩家上下线的时间,以至于他在上午也能看到到处活动的她。同住忘返楼的那几天,她和他弟弟待在一块的时间明明比和他待在一起的都长,他们天天在聊玩家相关的事情,又说又笑,搞得他有时找不到她人还得先召唤下他弟弟。要不是看他俩的关系比起叔嫂来更像是姐弟,甚至是闺蜜,他早就把赖风发再按在地上摩擦一顿了。

    可能是被他自己手动划删除线的心理活动给逗笑了,她才看起来心情好一点地和他解释,说自己其实非常不擅长社交,尤其是应对预约见面还没见面的人。她总是会在见面前预想会发生的一切,预演好自己要说的话,并设想对方会怎么回复。总之因为想得很多,所以很累,但是要让自己停下联想也不容易。虽然总是跟自己说不必太过在意对方的想法,但是还是会觉得紧张,控制不住大脑一次又一次预演和对方见面后的流程。同样,对于书信,电话这样的间接聊天方式,因为无法直接看到对方表情反馈,所以总会对对方的一言一句联想很多,然后不断给自己施加不该有的期望和压力,以至于越来越排斥所有和人需要打交道的交际方式了…………总之挺没出息的。哦,最后这句评价是他作的总结。

    “你既知晓这世间万物演化之道,知晓那老夫人一切心理活动,又有什么好怕的?”

    “……对哦。”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差点忘了,这不一样……现在我是神胤天师……是神胤天师…………”

    一同站在蔺家老宅前,他看着她闭上眼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随后做了一下深呼吸,合起双掌。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会在他面前诉说紧张的小女孩,而是知晓天地一切法则,化万物于心的天师。

    面对蔺老太太,她一如琼娘所言,指点之间,连院中落花都随她言定才飘,随她指点而落。说起蔺四之死时,她神色平和,说到琼娘殉情时,她无动于衷。无论蔺老太太如何焦急追问,她始终温和淡然,对着比她外表年纪更为成熟沧桑的老妇,脸上始终挂着净台大士般的笑容,对其目露悲悯,目露慈爱………

    ……这才是“神”吗?

    不,现在在他眼前的,是“神胤天师”——是她所“自我介绍”的,既是天道教占验派大师,又是伏教珍宗修士的伏道双修的神胤天师。所以她合起双掌,作出伏教徒怜悯苍生的姿态;指点落花,又是修道之士以万物为刍狗的淡漠模样。她双目炯炯,无论看向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在她眼中,百年云烟于她也不过水面涟漪,随风而过;她闭上眼,无需言语,便带着一股宁静致远的禅意,晓悟这世间万般的离相智慧;待她张口,说出任意一句话,便如洪炉点雪,叫人对自己的人生未来恍然彻悟;她起身后,世人发蒙解惑,犹在品味,下意识还会追随其身后复问请求,只为再多得一句点拨,更多譬解。

    待到蔺家老夫人拄拐抹泪,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后,“天师”颔首合掌,与众生告别,这才变回了一个“凡人”,一个只会对他撒娇的小姑娘。

    “怎样,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厉害?”

    “。”

    他是觉得挺厉害,但他只会说:“辣鸡,不过是会开挂而已。”

    “。。。焯!”她捂着胸口,一副吐血表情:“早知道就不教你这么多玩家语了,看你能耐的!”

    “。”

    他吝于对人多加夸语,但对别人送他的“赞美”,他一向受用,恬然不拒。

    ……

    三天后,他们终于要离开日城了。临别前,赖风发在港口大哭不止,在一众来送行的忘返楼的伙计面前完全没有一点大老板的样子。跟他没出息的弟弟一比,来送“天师”的闵老板沉稳优雅,稳重大方,还带着要送给“天师”的一车礼物,其中就有那只被“天师”预订的孔雀,与“天师”告别时也是投其所好用了玩家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握手礼,彬彬有礼至极。这才是成熟的商人做派。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他看得很不爽,只恨不能替他弟弟留下给这位老板添亿点点乱……

    “悄悄告诉你哦……”

    说着“悄悄”,她揪着他胳膊上的衣服,踮起脚,示意他低下头——

    “虽然小闵那短胡子留得挺帅的,但我个人其实不太喜欢男生留胡子……”

    “。”他用眼神示意,问她突然说这个是几个意思。

    她又笑嘻嘻:“不过你之前留胡子我就忍了啊。你就是你,没必要和别人比较。我既然选择了你,那么你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优点——所以,别吃醋了,小炒~~”

    “。”

    他眨眨眼睛,忽然有些感动,不,他觉得这女人有点犯规。虽然他俩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但他就是觉得她犯规——她总是做符合他心意的事,说他想听的话,可他却做不到像她一样化被动为主动。这可不就是她在犯规么?

    他在岸上迎风望了会儿天运川,即使后来琼娘他们招呼他上船,也还是没立刻回到他们身边。想了想,临走之前他还是运用内力把足够抵付那一车礼品的钱隔空拍给闵老板了————倒也不是非要证明自己并不比他穷,反正就是……就是…………就是觉得这些看起来挺讨她喜欢的礼物,还是由他来送更合适。

    一切准备妥当,船要开动了,而赖风发还在船上,抱着三娘不肯撒手,非说要跟着一起走,说自己反悔了反悔了反悔了。。。。眼看着满船人都在等他下去,这小子还哭得可怜兮兮。也哭得两眼泪汪汪的三娘拿他没辙,最后还是“天师大人”出了手,笑眯眯地拍着这爱哭鬼的肩叫他往岸上看——

    “风发,你看,谁来了——”

    此时站在岸上为他们这艘船送行的,除了闵老板和忘返楼的人,竟还有一群面色不善、腰间挂刀的不请自来者!他立刻下意识把手按在系在腰间的刀上,警惕起船下人的一举一动。而赖风发看到船下的人群,或者说是看到那群看起来极其不好对付的高手中的某人,立刻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露出惊讶的神色,泪珠还在他睫毛上挂着要掉不掉,配合他哭得通红的脸蛋,看起来颇为滑稽。

    拨开那群高手从中现身的,是一个身穿玄黑金绣线曳撒的少年,他戴黑纱翼善冠,系蹀躞带,衣着打扮明显尊贵至极,是东陆国至高王者的子嗣……!

    “五、五王子……!”

    在他于心里多少猜出对方的身份时,身边的赖风发也捂着嘴下意识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号。他们竟然是认识的?!

    而五王子带人来岸边前,似乎已在港口附近站了多时,看赖风发一直赖在船上不下来才神色有些焦急地凑到岸边。因为其所带的侍卫之流自始至终都没有对着这边表现出什么杀气,所以本来警惕心很强的海寇头子才对他们有些大意,直到他们站到岸边才把他们放在眼中。只是海寇头子始终不明白,这位东陆王的五子既不是来抓他的,又不像是来送人的,到底是想干嘛?

    “你要是再不下去,他就上来了~~”

    天师在他和赖风发之间,看着赖风发抿着唇偷着笑,说出让他有点心惊肉跳的话。与此同时——

    “——赖风发——!”

    站在岸上的五王子,眉毛皱了又皱,拳头握了又握,最终以一种可说“恶狠狠”的样子瞪着船上说:“快下来!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走的吗!敢骗我东方皓,就、就…就杀了你!”

    ??什么情况??难道他愚蠢的欧豆豆被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五王子威胁了??!——他立刻将腰间的长刀推出刀鞘,准备拿刀去威胁船老大开船,然后砍翻所有试图上船抓捕他们赖氏兄弟的人。但是,下一刻他就被身边人往后推了一下,脱离了船下那些多少察觉他身上爆发的杀气的王子侍卫们的视野范围。

    然后,他瞧见她用和推他完全不一样的力度,轻柔地推了一下赖风发的后背,对其温和地说——“去吧,风发。他在等你。”

    “…………”

    一度哭得在这船上把谁都当柱子抱过的,谁都哄不好的赖风发,这个时候才盯着船下,丢了魂似的往艞板那走去——一步一顿足,一步三回头——但最后,还是凭自己的双脚下了船,站在了那说着“杀了你”,但自己脸红得比起像是生气憋的更像是恼羞成怒的霸道王子身边——海寇头子后来看得分明,这个王子站在船下,是以和其身份不符的仰望且渴求的姿态,看着赖风发磨磨蹭蹭地从船上一步步走下来,眼珠没错开过一下,眼神由焦急紧张再到喜悦欣慰,就如朝阳跃出云海,金光璀璨而世界大亮……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做什么好。

    他、他其实也不是见过这种男人跟男人之间产生超乎友情的感情的事……!但是,但是这种事发生在了他弟弟身上,他总觉得不真实,甚至有些排斥。这种感觉不仅他有,连一直像亲娘照顾儿子一样照顾自己弟弟的琼娘也明显有所感触,甚至更为担心焦急。她立刻皱起眉,要追下船去——“天师大人”也在此时再次开了尊口————

    “这是风发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就算强制把他带走,他也会跳船游回日城的——这,就是他的命数。”

    …………

    风帆扬起,直下西川。他在舟楫摇晃中看着繁华的城市一点点消失于眼底,缥缈尘散,如看着过去的一切烟消于眼前。两岸青山相对出,像两片飘动的绿绸连绵翻动。叠夹在两者之间与之俱飘摇的,则还有于艇尾汇合并一笔蔓延到天边的清波碧浪,万顷波光起伏不定,摇曳不休,似思绪,亦似别愁,叫他这样冷情的人也被勾起几分不舍与怅然。

    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应该就是从这一带跳下,汇入了天运川的汹涌波涛。当时的他,跳下去时什么都没有想,更不知自己这一跳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而在今时的他眼中,同样的川水,同样的青空,同样的归途,却能叫他产生天翻地覆的心境变化。这属实是人世无常,不可思议,直叫人五味杂陈。

    ……

    在他五味杂陈中,身边人忽然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搭在船栏的手背上。虽然那人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在看他,但这种…这种在人前表现亲密的举动还是叫他觉得有些害臊。于是他立刻就把手抽出来,往旁边挪了挪,但那人还不依不饶,抬起小手动起食指和中指比划成“人”字型沿着船栏跟着“走”了过来,再次爬到他手背上,末了她还抬头,对他露出可称嘚瑟的笑容!

    “。。”

    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这次彻底收到背后。以身高为优势,他背着手像大山一样俯视她,盯住她,瞪死她,叫她嘚瑟!

    但是他还是低估她的不要脸程度了——这次她彻底放飞自我,直接抱上来,不仅摸手而且搂腰,还把头贴他胸口蹭蹭——简直、简直————!!啊——琼娘竟然就在旁边!他竟然叫他的妹妹看见他被调戏的一幕了!!啊——他登时感觉有种心血逆行的感觉,整个人都热到冒烟!

    “放手!”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跟小孩子互相扒拉一样地跟一个成年人互相扒拉……

    “不放~~”

    他根本不敢抬头看琼娘那边,对着眼前这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温热身体只敢按着其肩膀往外推,徒有一身力气而使不出,一时竟只能对着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娇小女孩使出了踩脚这种幼稚到爆的手段……!

    “快放手!”

    他从没有这么累,和几十个人搏命打架都没这么累!这场“男女相扑”打到最后,他竟然要输了!他竟然要输了!!

    “不放不放~~”

    。。。。

    他最后没有办法了,只能叫——“琼娘,别看了!!”

    倒不是要叫外援的意思,他只是脸烫得要命,所以叫——“赖琼娘,回船舱里待着去,不许出来!”

    直到最后,那个人在他怀里笑翻了,笑得没力气扒拉他了才被他成功推开。被他推开后还指着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到直不起腰——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这么窘迫过,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吧,打回去吧,过分,不打过去吧,憋屈。被她那样抱了之后自己吃得岂止是亿点点亏!连在自己亲妹妹那都把脸丢没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他的威严大哥!!

    所以,这种亏吃完之后他也没闲着,直接二话不说把人扛起来绑到船尾柱上,以她曾提过一嘴的什么肉丝和杰克定情的经典姿势。只不过人家是亲亲我我看船头,她是孤孤零零站船尾。。。。

    琼娘当姐姐操心惯了,以前没少在他面前给捣蛋挨罚的赖风发求情,如今赖风发不在了还得给比赖风发更会肆无忌惮触怒他的二号捣蛋鬼求情。他无动于衷,就站在船舱外的阴影下看着那人的背影亲自监督她受罚——只是——

    虽然他知道玩家不会吃喝拉撒还不会中暑感冒,春日午后的太阳也没那么毒,没想着担心她,但是怎么也没见她求饶耍赖,就还是对着她的背影越看越焦躁。然后,还没等那天的夕阳从西山边落下,他就“弃甲投降”了——他亲自拿绳子绑上去的人,又由他亲自解开绳子抱下来。那家伙果然下线了。幸好没傻到留下来受罪……不,他明明应该感到愤怒才是,为她逃避了自己的惩罚,为自己在她面前越来越保不住的面子……

    在他将已陷入“安眠”的她抱回她和琼娘的房间时,琼娘坐在灯火摇曳的桌边,默默看着他动作轻柔地将她安顿在床上,随后像是忍不住地,这才出声问道:“大哥……你和天师……究竟是什么关系?”

    “……”

    为这个问题,他望着那飘摇不定的灯火沉默许久,直到那光亮深深烙印在他的眼眸里,成为灼灼不灭的光——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

    情人?恋人?朋友?知己?——都不是。

    所以,正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样,他们时而疏离,时而亲密,不说离开彼此,也不说永远在一起。

    但琼娘还是按照她的理解来定义了他们的关系——“风发一直叫她‘嫂子’,我还以为是他不懂事瞎叫的,一直教训他生怕天师给听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一提到赖风发她就神色黯然,眼中泛泪,才刚与其分别,就想念至极……这就是女性近乎天性的母爱吧。

    他忽然想起来在和她初遇,他把她绑在椅子上刑求逼问时,她曾流着涂红她整个脖颈的鲜血,直视着他的双眼发问——“你难道不想知道,琼娘为什么会爱上蔺文昌?”

    这个问题,他已经通过这么多天和蔺四琼娘一起相处自己得到了答案。但他还记得这个问题的下一个问题是————“你难道不想知道,慕漪涟死前究竟想对你说什么?”

    ……

    扪心自问,他不想知道。所以希望能读懂他的心的她能够知趣闭嘴,不要再试图于他面前再现她的神威。只要她不在慕漪涟的事情上试图叫他原谅,他甚至愿意答应她的一切要求,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比如那什么叫人害臊的贴贴……

    她曾说,他有肌肤饥渴症,本能地渴望与人拥抱,只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在和她相遇后,他也逐渐发现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渴求——他渴望温暖的拥抱,渴望更加亲密地与人肢体接触,渴望那些他童年里所缺失的所有温情……虽说人类终会被自己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二十岁再买来十八岁喜欢的东西,并不能让人得到满足,过去的遗憾很难在未来得到弥补。但,他已经是被神眷顾的幸运儿了。他可以找到足够的爱和暖意去弥补过去的遗憾,填满内心的空洞——只要,有她在身边。

    而当蔺四知晓他和“天师”大人非同寻常的关系后,远不如琼娘那般惊讶。他说,从那天蔺家老宅出来后,他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就多少有猜到了。

    所以……是她故意得太过明显,还是他避嫌得不够过关?叫外人看来,竟然是若揭之昭然。

    而他还试图,在她面前伪装出一副没那么没出息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