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有什么事？”丁雄的脸色沉了下来。

    “大爷先别急着生气，小人这船太小，一次渡不了这么多人马。”刘七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就我和一个小孩子，还渡不下？”丁雄眼皮一翻，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你说的，难道俺还骗你不成？”刘七陪着笑，眼里分明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有你那马不是？那可是个大家伙！”

    “那你说怎么办？”丁雄有些气恼。

    “人和马分两次渡河，大爷你看如何？”

    看着刘七嬉皮笑脸的模样，丁雄又来了气，怒道：“少废话，先让我上船再说！”

    刘七撇撇嘴，回头一指小船，说道：“大老爷要是不信，你自家看看这船能装得下吗？”

    丁雄伸头看看那小船，果然很是狭窄，就是装下一匹马也略显拥挤。

    只听刘七接着说道：“若是大老爷愿意骑在马上过河，那小人一次也能将就渡得过去。”顿了一下，即刻坏笑道：“江上风大，倘若大老爷不留神掉到河里去，可怨不得小人没说明白啊！”

    见丁雄还在思量，刘七憋不住笑，又道：“大老爷，这河里的王八可是不少，都饿了一冬天了！”

    丁雄见刘七的话说的不错，想了想，回身将李墨从马鞍上抱下来，自去牵了马上船。马的前蹄刚踏上船板，丁雄又将马拉了下来。

    “你先渡人过河，回头再来渡马。”丁雄说道。

    刘七干笑两声：“大老爷，你是怕俺偷了你的马不成？”

    丁雄一愣，看看刘七，轻蔑一笑：“我量你也没这个胆子！”一边说着，又将马拽了回来。

    刘七把马拉上船，却并未接着就走，反倒将竹篙往船头一放，就势坐了下来。

    “你怎还不走，等什么？”丁雄眼睛一瞪。

    “大爷别慌，容小的洗个脚！”

    说着，刘七探下身子，摇晃着把两只满是烂泥的脚伸进水里，用力搅动了几下。

    河水清冽，上面还浮着些碎冰，想必是凉的很，刘七却毫不在意。

    刘七两只脚悬在船边相互碰了几下，随手从腰间抽出一双草鞋套在脚上，这才慢慢站身起来，抬头看看太阳，冲着丁雄一呲牙：“大爷，你着的哪门子急啊，你看这天时还早着呢！”

    “别那么多话，快些开船吧。”丁雄等的不耐烦了。

    “大爷，看你这性子，怎么比俺娘还急得慌！”刘七还是笑嘻嘻的。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一下都说清楚了！”丁雄的肺都要炸开了，恨不得一脚把刘七从船上踢下水去。

    “大爷，咱说了半天，连正经事还没提呢？”刘七依然慢条斯理的。

    “什么正经事？你就快说吧！”丁雄气得都快哭了，怎么遇到这么一个不荤不素的二傻子？

    “大爷，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刘七晃着脑袋，一脸郑重地看着丁雄，“虽说你是相府的人，可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俺渡你过河可不是白渡，......”

    “这还用你说，我给你银子！”不等刘七说完，丁雄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丁雄实在不想再听这汉子啰嗦半句。

    此刻，丁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腔怒火竟是无处发泄。可还要急着渡河，至少眼下还不能就得罪这个船家。要是这船家宁是不渡，丁雄也不能就此杀了他。

    等过了河，看我怎么收拾你！丁雄暗自咬牙。

    刘七却还是不动，他用手捏了捏那撮黑毛，咧开嘴笑着，鼻子和眼睛几乎挤到一处了。

    “大爷你瞧，这大冷天的，年都还没过完呢，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做活？”刘七一脸正经，朝渡口那边一努嘴，“这可比不得平常时候，你看哪里有一只船？”

    丁雄气得再不说话，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刘七。

    “乡下人，都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谁会像俺，都这把年纪了，还连个老婆也讨不到?”刘七絮絮叨叨，像是在和一个熟识多年的兄弟说着贴己的话，“可俺也愿意躲在屋里，烤烤火，喝几杯闷酒。要不是老娘一大早吵着要吃新鲜的活鲤鱼，打死俺也不出门呢。”

    丁雄一看，船舱的木桶里，果然游着几尾尺许长的红鲤鱼。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丁雄直翻白眼，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成吧？你快开船就是了！”

    心下丁雄却暗里发狠：等过了河，不把你这蠢汉子打个满面桃花开，我就把“丁”字倒着写！

    “这可是你说的啊，俺要多少银子你都给！”刘七眉毛一扬，用手指了指丁雄。

    “是我说的，你快开船吧！”丁雄实在不愿意和这汉子再啰嗦一个字，怒哼一声，又扭过头去。

    “有你大爷这句话，小人心里就踏实了。”刘七一脸谄笑。

    一言说罢，刘七挽了挽袖子，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拿起长篙，猛力一撑，将船荡了开去。

    那小船忽忽悠悠，向着河心而去。那匹马安静地立在船上，两眼静静地盯着河水，像是一个冥想的老人。

    这一段的河面，水流明显和缓了许多。刘七一篙一篙撑着，小船行得很是平稳。

    水面浩浩风起，刘七忽然高声唱起渔歌来：

    “爷爷生在天地间，

    不怕朝廷不怕官。

    水里撒下罗天网，

    乌龟王八罩里边。

    爷爷生在天地间，

    不求富贵不做官。

    小山庄里过一世，

    好吃好喝赛神仙。”

    声音高亢悠长，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空旷旷的水面上，这歌声传出很远。

    李墨站在岸上，听着随风飘来的渔歌，觉得很是好听。他拍着小手，连声叫好。那丁雄却脸色发青，冲着脚下狠狠吐了两口：“哼，真是刁民！”

    李墨赶忙住了手，偷偷望了丁雄一眼，不禁有些害怕：这个伯伯真是很凶。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刘七又将船撑了回来。他把船靠在水边，轻轻一跃就跳上岸来。

    刘七站稳身子，伸手就要来抱李墨。丁雄见状，慌忙伸手一拦，急道：“你不要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