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和怪物一样直接撕扯在一起，而是在不断变化的步伐中交锋试探。

    作为对对手的尊敬，两人一直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他没有用任何能力，甚至压抑了自己的力量。”杜明意外的发现，“身上没有一点精神威压，”

    那具身体似乎摇摇晃晃，充满了破绽，杜明感觉自己只要一个弓步冲刺，就能将刀锋送进那具破败的钢铁之躯。

    可他的身体告诉他，时机未到。

    济利亚经常拿着木棒和他练刀，现在的他就算不进入心流状态，也可以砍翻一群类人魔。

    杜明全心贯注在怪人的红色斩马刀上，尽量不被他的步伐打乱节奏。

    那是把红到近乎血般鲜艳的刀，看起来并不趁手，过于沉重的刀身让他重心太过靠前。

    更要命的是，他太厚，让力更难集中在一条刀线上。

    可就是这把漏洞百出的刀，第一次让杜明感受到了想要臣服的力量。

    像是暴君捏碎了敌人的膝盖，强迫他们向自己卑躬屈膝。

    杜明那颗义体心脏已经开始超负荷工作了，每分钟跳动两百下，这仅仅是因为盯着那把刀的缘故。

    怪人终于挥刀了，他双手举起刀来，做出一个最简单的向下劈的动作。

    就这样慢慢走了过来，将自己全身完全暴露给了杜明。

    杜明死死地盯住那把刀。

    “不行，躲不过的。”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可能在刀落下之前，先击中他。”他甚至想要逃跑。

    于是他低下头，手中的猎骑兵军刀止不住的颤抖，把自己的虎口都震麻了。

    “把头抬起来，你说过，自己是名战士。”怪人的声音不容置否。

    可杜明一动不动，像是丧失了举起刀的意志力。

    怪人走到了杜明两步远，重重地挥下了刀，心里带着些失望。

    “你又何必来送死。”他低沉地说。

    就是这一刹那，那把刀上的无形威严变弱了。

    杜明灵巧地向侧方位移，这是和济利亚锻炼时他自创的，他取名叫“蚊闪”。

    济利亚好奇这个名字的由来，杜明想给她说蚊子一闪一闪飞得很快，眨眼就消失了，但他意识到基地并没有蚊子。

    “就是觉得很灵巧。”杜明当时只好这样说。

    现在就是这瞬间的闪身，救了他。

    “不错的技巧。”怪人还有时间夸赞。

    他下沉的刀势忽一下变了，硬生生打断了这次下劈，向右边扫去。

    杜明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量连续两次“蚊闪”。

    此时他的身子近乎九十度倾斜，这挥过来的马刀让他尤其恐惧，他知道自己不能挨上一点。

    于是他用猎骑兵军刀护住自己的身子，怪人的马刀重重地砍在了军刀上。

    杜明感觉精神涣散，像无辜路人被卡车撞飞，这是他第一次承受来自真正战士的力量。

    如同古神在他心里发奋呐喊，呼唤蛮荒的力量。

    意识很快就收了回来，杜明再次使用出蚊闪，终于拉开了距离。

    “好重的刀。”杜明喘着粗气说。

    怪人更换了握刀的架势，两只手交叉握住那把红色马刀，终于要开始认真了。

    “你不会。”他屈膝，弹簧结构的老式义体仿佛要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不知道超凡特性吧。”

    杜明愣了一下，怪人刚刚所在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不对，不是影子，只是视网膜上的残影，怎么可能这么快。

    背后传来一阵冷风，怪人的刀接踵而至。

    杜明只得屈膝弯腰，让这致命的一刀砍在砍在了背包上，他被打飞到了悬崖边。

    就差一点就从百米高的极地长城跌落了下去。

    “能接我三刀，作为一名才踏上超凡之路的人，你已经做得相当不错。”怪人说。

    “你好强，我打不过你，超凡特性，是什么意思？”杜明吐了一口血，特制的战斗服很快吸收了这鲜热的液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超凡特性，对人类原本特性之上的加强。”怪人说。

    “除了眼睛、手脚、感官之外，甚至连情绪，比如憎恶、哀伤、愉悦，都可以成为超凡特性。”他继续说。

    杜明将信将疑，不知道眼前的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问：

    “你呢？你的超凡特性是什么？”

    怪人讪讪一笑，露出古怪的神色：“起初在基地，我的视觉比较出色，但也只能说是优秀的实力，随着位阶的提升，我渐渐可以看到一些更加遥远的东西，甚至是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你告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杜明问。

    “可能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他说。

    怪人似乎不打算继续和杜明战斗了，他收刀入鞘，用他那双古黄色的眼睛盯着杜明。

    “你很独特，我在你的身上同时看到了战士和怪物的影子。”

    这句话让杜明感到受宠若惊，但同时也让他迷茫。

    “我对这一领域了解不多，这样说明了什么？”他问。

    “也许你真的可以走出这冰原，看看外面的世界。”怪人突然气质一变，呼吸也变得急促和热烈，“完成我们都没做到的事。“

    他从腰间掏出一张黄的发黑的皮，上面密密麻麻雕刻地形的走向和纹路。

    这是一幅地图。

    杜明想问这是什么皮，但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不是表达他好奇心的时候。

    怪人用他金属的手指指向一处高地，说：“这二十年来，或者说二十年前，我们就大致摸清了这片冰原的全貌。”

    “在那场异变后的二十年，最后只有我做为高位阶的战士活了下来，我更加确认了这片冰原的一个特性。”

    他神情阴郁地看着杜明，仿佛在面对一个棘手的问题。

    “这片冰原是被人为放置在这里的，并存在很多限制。”他指向遥远的天空，杜明顺着看过去。

    浓重的云压抑地覆盖住地面，看不过太阳，只有光线穿过厚重的云层，让人知道这是白天。

    对，看不见太阳，这是杜明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在原本的世界，就算阴云密布，太阳也可以依稀辨认出位置。

    “太阳不见了。”杜明喃喃道。

    “是啊，这里和外界并不相连，这是我二十年来得出的结论。”怪人说。

    “我曾经向一个方向走过上万公里，可周围的景色除了冰，仍然是冰，好像出了这极地长城，就只有单调的冰。”

    他继续把头看向遥远的天空，看向本应该是太阳的位置。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连基地发射的火箭也会自毁，在太过遥远的地方电子设备会莫名短路，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

    “冰原是被人为与外界隔绝的。”怪人忧虑地看着杜明。

    “那又会遇到一个问题，外面是什么样的。”杜明心里被这个结论震撼到压抑，同时认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片隔绝是为了保护人类？还是另外的目的。

    更难以想象的是，要如何才能出去。

    怪人盯着杜明：“到了序列六，我的超凡特性来到了你不能理解的程度，我能看到你身上的血，怪物，战士，他们交织在一起，保持着绝对的平衡。”

    突然，天空阴沉了下来，两人连对方都看不清。

    混乱的风暴突然降下，莹白带蓝的雷柱如天降的森林般打在地上。

    “我还能看到，你会走出这从未有人离开过的冰原，从未回应过我的｢震旦大君｣，终于也命令我透过双眼看到了一缕未来。”怪人身上残破不堪的金属像活了似的疯狂扭动，仿佛沉睡的伟力正在复苏。

    他本来黯淡的古黄色眼睛烧的如同热烈的朝阳。

    “这就是我二十年来等待的那一刻了，战士们总会为了自由而死的，对吧。”他重新抽出那把血色马刀，昂首提刀指向天空，不知道对着谁在说。

    “残酷的命运啊。”他狂笑起来，扛起杜明跃上狂乱雷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