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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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木先生的试探和提议

    第7天上午11:40

    “老师,目标走了。”现在负责值班的龙腾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庄园,立刻向木先生传递信息。

    “你们哥俩跟上,适当时机把人拿下;青岗回周洋那,把目前的情况和他说了。我和钟馗半个小时把活儿干完,今晚咱们在萨莫拉集合。”

    哥仨领命离开。

    “打么?”钟馗拿出个牛肉干晃了晃。

    “聊几句就行。估计桑老头还是很想和咱们好好做买卖的。”

    钟馗收回零食。

    “家伙在兜里揣着就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咱们也确实指着着老头儿帮个小忙。”

    “我知道了。”

    “行,走吧。”

    两人纵身一跃,如羽毛般轻盈落地。走在两人不远处,刚刚送格林离开的庄园的两个卫兵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背对着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往庄园方向走回。钟馗弯腰捡起一颗份量不小的石子,看着这大概三十米的距离,用打水漂的动作,潇洒地甩出石子。石子听话地打在卫兵身旁不远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声音惊动了卫兵,不说身经百战也算是打过几次小仗的卫兵一个漂亮的转身,枪口对准了来访的两个人。

    “站住,什么人!”两个卫兵分别瞄准两人,慢慢向两人移动。

    木先生微笑着站住。身边的钟馗也站住,不过手里挑衅一样地把石子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

    “不许动,双手抱头。”一个卫兵喊。

    钟馗冷笑一声,站住就已经是给面子了,还想要我们双手抱头。他双手把石子弹出。石子不偏不倚,打在二十米开外逐渐向自己接近的枪管上。

    这两个卫兵不是上次接木先生二人的卫兵,所以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还以为是敌对势力派来的胆大包天的刺客。两个卫兵快速对视一眼,按照卫兵操作守则,决定给这两个人一个警告。最先有所动作的是两个卫兵中的领头卫兵,他瞄准木先生左耳旁边的位置,一扣扳机。结果扳机纹丝未动。

    另一个卫兵还在等枪响,等了几秒发现没动静,便从嘴角挤出一句“快点”。

    领头卫兵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们是负责送人,但是枪都是事先检查过,都是状态良好,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出现枪栓或者是保险的问题。他想着拉一下枪栓,结果,枪栓仿佛是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而且他拉枪栓的手,好像还真的感受到一丝凉意。

    不等领头卫兵多说什么,另一个卫兵马上反应过来,立刻切换到支持状态,他扣动扳机,结果扳机一动不动,反倒是手指被搁得很疼。

    十五米距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钟馗嘴角一咧,露出个暴戾的微笑,双脚一蹬,如箭一般蹿出,经过两个卫兵,双手一抬,用胳膊一撞二人,顷刻间来到他们身后。手上,一手一支步枪,正是前不久两个卫兵还在努力想要扣动扳机的配枪。他手握枪托,开始用力。

    “哎!”木先生喊了一声,制止住钟馗。

    钟馗不情愿地把枪扔到地上。

    “弄坏了是要赔的。”

    两个被顷刻缴械的卫兵,被撞到木先生身前,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想今天难道就要被血洗庄园了?

    只见不速之客和蔼地看着两个年轻的卫兵,眼神犹如长辈安慰孩子一样:“麻烦传话给桑切斯先生,就说价值八千万的中国小友来访。”

    两个卫兵一时没听明白,用警惕地眼神看着木先生。

    木先生慈父般地笑了笑,指着钟馗,又指了指地上扔着的两支步枪。卫兵好奇地顺着木先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钟馗弯腰捡起两支步枪,一手握着两支枪管,一手握着两支枪托,两臂向内一收,毫不费力地把两支步枪从中间掰断,随手把残骸扔到地上。两个卫兵一哆嗦,回过神看着木先生,眼里充满恐惧。

    木先生的脸上依旧挂着慈父般的微笑,像是在安慰犯错误的孩子一样:“和你们的管家汇报把,别让我们等太久,我这个兄弟,脾气不太好。哦,对了,和管家说,这两支枪,我会赔偿的。”

    “请问,怎么,怎么称呼你?”领头的卫兵有点哆嗦。

    木先生一笑:“叫我伍德先生就好。”

    也许是被这个安慰的眼神卸掉了心里的防备,两个卫兵十分高兴,心想能带来八千万买卖的,肯定是大人物,不能怠慢。领头卫兵立刻用对讲机和庄园取得联系,另一个卫兵微笑着给木先生二人引路。

    一路上,木先生无话,反倒是钟馗不停问来问去,了解这片树林里有哪些好吃的野果,哪里能打到什么样的野味。两个卫兵也逐渐放松下来,有问必答。

    两个卫兵将两个客人带到庄园门前。钟馗一皱眉。按理说,几分钟之前他们听到两个卫兵向庄园报告说有课来访,那现在即便是没人迎接,至少也该开门侯客,绝无大门紧闭待客的道理。木先生看着好笑,心想真难为这个小老头了,放着江湖地位和脸面不要,硬是要做出来一副最终不得不开门的样子。

    两个卫兵满面赔笑,走上前来虚情假意地说到院里联系人开门,便从大门旁的一扇开着的小门走进去。两个客人管都没管这茬,抬头看看四面只有监控,没有墙头卫兵的外墙,心中暗笑。一切如自己所料,那他们为了面对这种情况准备的小礼物正好派上用场。

    “监控屏蔽了吧。”钟馗看向庄园里面,眼神冰冷,语气里充满轻佻。

    “嗯。”木先生的脸上古井无波。

    钟馗一撇嘴,冷冷滴嘿了一声。

    钟馗抬起左手,在半空中对着空气打了个指响。

    在钟馗右侧的地面上,逐渐显现出一个物体。从模糊到清晰,从躯干到四肢,从一个人型到人后面背着的十字架。一个被捆在十字架上的人,就这么连人带十字架凭空出现在地上。人在下十字架在上,人脸侧着着地,显然是为了防止脸直接贴地导致窒息。人被结结实实困着,一动不动,面部表情安详,像是死了一样。

    钟馗对着看起来像是死了的人一挥手,半空中出现一道水柱,直击被捆着的人的脸。水的冰冷加上冲击的力道,直接将昏死的人激醒。

    昨天半夜抓的那个瘦高个,就这样出现在这个地方。

    原本是要把他扔在麦德林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后来,几乎是同时,木先生和钟馗想到,这个人还有点利用价值,那就是拿来当做对桑切斯示威的资本。这样,演一出掩耳盗铃的戏码,可以最大限度上让所有人的面子都过得去。于是钟馗赶紧打电话让龙腾把人带回来。瘦高个在被钟馗一巴掌扇晕之后,被结结实实困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十字架上。

    “监控恢复了。可以开始表演了。”木先生说道。

    被冷水激醒的瘦高个缓了一下,突然像是松开发条的机器一样,开始扭动,嘴里大喊救命。

    同时,在庄园安保室的卫兵通过对着墙外的监控看到了地上的人,其中一个保安卫兵认识这个偶尔才来庄园一次的人,认出这是纳瓦罗手下的心腹。

    钟馗没给庄园里的人多余的思考时间。他抓起十字架中段,横杆一端靠前,连人带架举过肩膀,像是甩标枪一样抗在肩上。从动作,到十字架的朝向,意图再明显不过。

    安保卫兵立刻拿起对讲机喊:“不要开枪!”

    “啊?”院子里的持枪卫兵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这一声没头没尾的大喊,本能地端起枪四处警戒。另有几个卫兵,开始聚拢在院子里玩耍的家眷,护送女人和孩子往别墅里躲避。

    自觉有点唐突的安保卫兵立刻补充:“一会有个自己人会被扔到院子里,大家不要开枪误伤自己人。”

    院子里的卫兵还是一头雾水。有自己人会被隔着墙扔进来?什么意思?所有人看看周围伙伴。没人失踪啊,大家都在。

    “各小队报数,看看有没有人失踪。”院子里的卫兵队长当机立断,开始清点人数。

    差不多了吧。木先生估计院子里的人应该开始迷糊了。他对着依旧关着的大门点点头。

    钟馗右臂一用力,像扔标枪一样,把十字架投出去。随着惨叫声从下到上再到下,从墙外传到墙内。瘦高个就这么飞到院子里。

    看到不明物体飞进院子里,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卫兵,立刻向后退散,尽可能远离不明物体,同时拧着消音器的枪口发出尖锐的噗噗声。子弹悄无声息地打在不明物体上,惨叫声逐渐衰弱。随着不明物体插在地上,静止不动,众人才发现是一个绑着人的十字架,被头朝下插在院子的草坪里,一股股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死人的脖颈和头颅流到草地上。死人的整个脸被血沾满,是个血红色的球。

    “还要让客人等多久!”一声炸雷从院外传到院中。

    院子里人头攒动,人影晃来晃去,隔着门,木先生和钟馗看到仿佛是院内在调动军队一样。紧接着,庄园大门开了。一个看起来很斯文但又不失威严的男人走出来。面无表情,既没有对敌人的怒火,也没有对惹不起的人的谄媚。木先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来人点头还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面带路。跟着来人走过大门,木先生看到不远不近,左右各一排卫兵,持枪警戒,怒目而视,从大门延伸到主楼门口。

    钟馗心中一笑,还好,右边这一排人没有在十字架前面形成障碍。经过十字架时,钟馗歪嘴微笑着,很自然地伸手,拍在十字架上。十字架被拍倒,人质仰面朝天躺在十字架上,躺在一摊血泊之中。

    木先生扫视两排卫兵,没有任何人有异动,没有人看起来像是要突然举枪射杀自己和钟馗。他点点头,还行,至少这批卫兵,对桑切斯老头都是忠心耿耿。

    听到身后异常响动的来人并没有回头,仿佛没听到一般,恪守自己带路的职责,把两个客人引到他们熟悉的地方。离开阳光,三人走到凉爽舒适的楼里。身后传来卫兵撤走的响声。不管有没有两个卫兵在楼口值守,这一切都说明,桑切斯希望能有一场坦诚直接的对话。

    熟悉的楼梯,熟悉的会议室大门,熟悉的圆桌,圆桌对面坐着一脸沧桑的老人。木先生和钟馗在客位坐下,有侍者端来两杯马黛茶,给老人端了杯水。所有人都退出去,屋中只有主人和两个客人。

    桑切斯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虽然比不上官方专业或者分布广泛,但是可以凭借关系做到和官方共享某些情报,所以眼前这两个人在官方档案中的信息和评价,以及某些在情报圈、赏金猎人圈里的轰动事件,他全都知道。也正是基于这些信息,他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杀人不眨眼的年轻人,并不是那种嗜血好杀的人。至于院子里那个“行为艺术”一样的作品,更像是对必死之人的有效使用。

    所以,桑切斯才敢放心地让自己的保镖卫兵都离开这间屋子。

    “难为老先生了,要做出一个败在年轻人手上,不得不坐下来谈判的样子。”木先生很真诚地表示歉意。

    “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好,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钱。”钟馗斜靠着椅子,单手拄脸,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幽幽地说道。

    木先生瞪了钟馗一眼。“我这个合作伙伴,说话不过脑子。”

    桑切斯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既然,你们送了见面礼,我收下,你们有话直说吧。”

    “这份家业,在您手上快五十年了吧。”

    “差不多是的。一直都是在血雨腥风之中,平稳增长,当年也是为了国家独立富强出了力,才有现在的地位。”桑切斯老人有感而发,看着天花板,仿佛看着无尽的历史长河。

    “将近五十年的历史,即便是裂变经营,也没人能够真正独立出去。或者说,勉强独立出去的人,都没有活到自己下一个生日。”木先生陪着桑切斯一起回忆。

    桑切斯老人笑了笑:“用一个挺老套的词,帮规,最早的帮规,就是这样。”

    “那三个人质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当然,对您的管理,也没坏处。”

    “是啊,我省心省事。”桑切斯老人看似愉快,一摊手。

    “这就是个营救人质的事儿,我也不往大了做,人活着都不容易,但凡他们能服软,我就停手。”

    “希望他们能尽快服软。”桑切斯老人幽幽地看着窗外。

    “能找人给我他们的地址么。”

    老人笑了笑,没说话,往下歪了歪身子。拉抽屉的声音。木先生以手拄脸,瞅着老人拿东西。

    桑切斯老人身子正了正,把纸笔放到桌上,在纸上刷刷点点,把刚从刀疤脸那和情报队伍那得到的消息写在纸上。老人手一推,把写着字的纸推过来。木先生接过看了看,点点头。纸条上写的关于绑匪的身份和地理位置、人员数量信息,和木先生两人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桑切斯老人打听到,雇佣这群绑架人质雇佣兵的人,手下有百十来号人,是费雷拉集团刚收编的一伙以绑架为营生的武装分子。

    “这么细节的事情,您也知道。”木先生微微笑了笑。

    “我还没有老糊涂到当甩手掌柜。”

    “您觉得,是他死在我们手上好些,还是死在当地机构手上好些。”一直没张嘴的钟馗,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

    “不是我的人,我不在意。再说了,他们死在谁手上,当地机构说了不算吧。”桑切斯老人风轻云淡。

    木先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老人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说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时默认了。

    “吉利安这个人,小打小闹可以,干这种大事,没经验,很容易被当枪使,还不如好好做个管理者。”这次轮到木先生试探桑切斯了。

    桑切斯赞同:“这方面,他的本事也就是打家劫舍而已,但是他又不想局限于无聊的打家劫舍。还不如找棵大树,既能糊口,也能保护好那些他爱的在意的人。”

    说罢,桑切斯爽朗地笑了。木先生还以微笑。

    “那天我们突然出现,搅坏了你们的计划,你们最后把吉利安的手下都抓了吧。”木先生继续说道。

    “是,关起来了,现在吉利安应该躲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当他的光杆司令了吧。”桑切斯做了个很可爱的表情。

    “还是得他手下的人,才能找到他。”

    “既然咱们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那我觉得,我可以多这么个帮手。最差,也可以给我的孩子当家庭教师嘛。”

    木先生没说话,做了个舒适的摊手的表情。

    “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我不敢请,你们也不想浪费时间。”桑切斯很直爽地做了总结。

    木先生晃了晃刚刚桑切斯给的纸条:“这张纸,比这顿饭更值钱。有机会,有干净的买卖,希望咱们能合作。”

    桑切斯老人微微点头,并未感觉到被冒犯。

    老人按了个藏在桌子下面的开关。钟馗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微弱的蜂鸣声。门开了,刚刚带他们进来的那个人站在门口。木先生欠身行礼,钟馗也照着做做样子。老人并未起身,只是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木先生转身离开,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承诺,就没必要继续打扰老人家了。

    管家领着两人下楼,走回到阳光下。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剑拔弩张,仿佛十分钟前那血腥的一幕并未存在过。草坪上,没有了十字架,没有了被打成筛子的尸体。经过刚刚事发地的钟馗转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土有被翻新的痕迹,上面的草也是新栽的。噗嗤一声,钟馗乐出声,心想这帮人真是轻车熟路,看来这院子里没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