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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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万人唾骂

    “那学生家中老母……”

    话刚出口,宋飞便乜眼看向他,直到朱自强嗫嚅着将话吞下去才道:“你现在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我,当街拦路喊冤,拿着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当赌注,你觉得你还有退路?”

    诚然,宋飞说的都是实话,此时的朱自强,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是夜,宋飞再次进了宋绛书房,一进屋,他便开门见山:“爹,军中贪腐太过严重,若不下狠手,恐怕回京没法交差啊!”

    宋绛眼皮子都不抬:“说了不用你掺和,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大少爷。”

    这回宋飞没有跟父亲使小性子,而是很平淡的道:“爹,我不知道您究竟在忌惮什么,可我也不甘心这么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有多少人想要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都不行,你得知足。”宋绛放下毛笔,第一次正视儿子。

    “应该是时候告诉我真相了吧?”宋飞突然道。

    宋绛神色一滞:“真相?什么真相?”

    “有关我身世的真相。”宋飞漠然道。

    宋绛闻言,从桌案后走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宋飞脸上:“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你不是我儿子,我他娘的用得着对你这么好?

    不让你掺和到官场的尔虞我诈当中,是不想我宋家将来有一天会因为权斗而破灭。让你从商,你不肯,整日飞鹰走狗我也不说你什么,以宋家的家业,你就是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老子也养得起。

    可你为什么偏偏不肯听话?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朝堂的权力斗争中?”

    这是宋绛第一次打他,也是宋绛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可宋飞非但没有觉得不开心,反而心中暗自高兴。

    等宋绛火气稍微下降一些,宋飞解释道:“家中的人也好,外人也罢,他们觉得儿子不学无术,难道父亲也这么觉得?

    现在父亲得陛下信重,可是陛下会永远对父亲信重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宋绛终于从儿子的话里咂摸出味道来了。

    为人臣,最巅峰的并非灭国无数,也不是死后谥号文正。而是能做到权倾朝野而朝不忌,功高盖主而主不疑。

    尽管现在宋绛所处的高度还远远达不到,但只要当今圣上对他信任,那么朝中自然而然就会树敌。

    现在宋绛有兵权在手,又有皇帝信任,表面看好像风光无两,可暗地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宋飞道:“从今日起,我做什么,父亲不要过问。孩儿保证不违律法,不害人命。家中不用给人,不用给财,不用给物。”

    宋绛定定的看着宋飞,好一阵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父子二人再次彻夜深谈,具体内容除了他们父子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几日后,镇南将军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朝内阁第一人欧阳敬德。

    宋绛对这位在京城也有着不俗根基的老夫子,算是给足了面子,来着中门将欧阳敬德迎了进去。

    正好进门的时候遇到了打算去给廖玲儿送礼的宋飞,这小子也不知道来人是谁,没轻没重的来了一句:“老头,上我家打秋风来了?”

    一句话直把欧阳敬德说得愣在当场,又把宋绛气得抄起刀鞘就要教训他。

    好在欧阳敬德修养不错,好说歹说才将宋绛拦住。

    进了中堂,落座后宋绛对欧阳敬德表示歉意:“欧阳阁老大人大量,犬子实在不像话,让阁老受惊了。”

    欧阳敬德笑呵呵道:“无妨无妨,令郎虽然莽撞了些,却也不失率真。若是令郎也跟将军一样,在江南大杀四方,恐怕江南的官场,就得被地龙掀翻了。”

    “看样子阁老是上门兴师问罪的啊!”宋绛皮笑肉不笑的道。

    欧阳敬德朝着空中拱了拱手:“大家同朝为官,将军也是奉命行事,老朽还不至于倚老卖老的阻碍将军办差。

    只不过将军如此雷霆手段,难道就不怕军中哗变?老朽只是担心,纯粹担心江南不稳。”

    宋绛目光如炬,盯着欧阳敬德看了好一阵才挤出一个微笑:“阁老多虑了,本将行事,求的只是一个问心无愧。出京之前,陛下就曾叮嘱本将,到了江南,务必肃清贪官污吏,尤其是军中。

    每年那么多国帑投入江南,十万大山中的乱臣贼子没有剿灭不说,反而是南军死伤惨重。本将相信,阁老应该也能够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欧阳敬德见从宋绛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言语中的锋芒多了些许:“将军就不怕万人唾骂?”

    宋绛闻言哈哈大笑:“阁老,就算是我不来江南,也已经是万人唾骂了。阁老莫不是忘了我是昔日南楚降将?十万大山里面那些反贼,哪个不是背后在戳我脊梁骨?”

    此言一出,欧阳敬德顿时哑口无言。

    为了避免撕破脸皮,他只得将话题引到宋飞身上:“令郎最近在白沙城可谓是声名远扬呐,廖福家的丫头,老朽也见过,并非美若天仙,难道将军就任由他这么胡来?”

    宋绛脸色微变,旋即叹了口气道:“这个逆子,我是真的拿他没有办法,本想着来了江南之后,给他找一门门当户对诗礼传家的亲事。可这小子倒好,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偏偏喜欢一个百户家的丫头。

    打吧,这逆子不长记性,一顿打过不了几天又活蹦乱跳的出去了。不打吧,迟早得被他给气死。”

    欧阳敬德眼珠子一转:“我看令郎挺机灵的,虽然顽皮了些,不过孺子可教。

    宋将军要是信得过老夫,老夫或许可以帮你调教一番。”

    说这话的本意就是观察宋绛的反应,刚端起茶杯,却见宋绛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哎呀,阁老真的是救人于水火,要是能够帮我把那兔崽子调教好,本将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这个举动在文人的眼中是十分粗鲁的,不过此刻欧阳敬德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大致摸清了宋绛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