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原住民。你到这来做什么？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声音嘶哑而沉重。是一个庞然大物的声音。

    “我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神明存在。明明没有任何公式可以证明。”

    声音来自于梦中少年中的一位。或许是成为了一位大人了吧。音色甚至能说是苍老了很多。

    “我不是神明。我这么做只是负担起我的责任罢了。”

    “不不不，公式无法证明你的存在。但根据我的推理。是你救了他们吧？那些苦命的原住民。”

    “是的，现在请你出去。冰冷的洞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不，我哪都不去，毕竟你就是我要找的理性之神。”

    韩星辰在葬礼上睡着了，因此做了这样的梦。机械臂依旧轰鸣着，一刻不停地破坏着葬礼的气氛。就是它让韩星辰做这样的梦吧，这是他前任主人的记忆？

    那这位主人可真闲。不过他也算聪明，这样高超的机械技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理性之神？为什么要把神明与理性这两个对立的东西放在一起。就像这座教堂的装饰一样”

    几位铁路公司的尤克，正在为教堂替换煤油灯。如果主教没有被革职的话，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教会一直秉持着传统的观念。他们认为烛光才神圣从而鄙视煤油灯。

    教会嘛，落后很正常。

    会随风飘摇的烛光，已远远满足不了王国照明的需要。街道需要统一性，任何建筑都需要统一性。这个时代烛光已死。

    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可能是替换煤油灯机械发出来的吧。

    韩星辰起身寻找爱丽丝，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按常规没有玫瑰花的人是无法进入教堂的。这次葬礼，多亏了阿尔伯特的面子，她与妓女们才得以进入。

    “爱丽丝大概是回妓院忙工作去了吧。昨晚葬礼的时候，阿尔伯特告诉他可以把妓院改造为酒吧，不过要由国家工业党管理。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王国悬浮在高空之中，甚至连鸟类都无法到达。刻意种植的绿化带。也只能诞生出并不是招人喜欢的昆虫。

    空白墓碑周围没有寒鸦啼鸣，只有苍蝇泣血。

    韩星辰一直好奇。自己在高原上都感到空气稀薄难以呼吸，而上了王城却感觉到呼吸非常通畅。可能是那些蓝玫瑰又搞出了什么新式的供氧设备吧。

    下层人反对理性，上层人歌颂理性。可是理性带来了科技进步，带来了生存的可能。

    他不禁觉得自己这多年寒窗苦读很有必要。虽然十分枯燥，他并不喜欢。

    可生存是个永恒的议题。

    或许在这点上，上层人视野更加宽阔。

    发呆似乎会上瘾。特别是在凄凉的寒风中，有着凄凉的事供自己哀伤。可这份哀伤是奢侈的，韩星辰没有一分钱可以在王国购买这种奢侈品。

    教堂是王国所有的，或者说是由女王陛下所占有的。韩星辰在课堂上学过英国的立宪君主制。统而不治的英国女王比不上这位掌握权力的少女女王。

    她都还未带上王冠，那些小市民就对她的权利，对与她的关系垂涎三尺。小市民们如潮水般奔涌至教堂门口。要不是有警卫挡住他们，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他们似乎觉得参加女王的加冕礼。可以让他们自己身上沾染到女王的清香，从而变得高级，甚至改变玫瑰的颜色。

    他们为了早起而干红的眼眶，却暴露了他们的无奈。这些小市民只能通过这种事情才能改变自己的境遇了。不然没准哪一天他们的玫瑰也会褪色。

    香槟色最易散去。

    在暗处渴求着食物，在明处又穿着礼服的老鼠。老鼠般的心和蜜蜂般的勤劳。凭此二点，他们便可以最低贱的姿态在教堂栅栏处渴求高贵的女王看他们一眼。

    “从远处看这些小市民可真是可笑，但如果我身处其中，能不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一点呢？”

    韩星辰本想自言自语，可他这话却让阿尔伯特听到了。阿尔伯特并没有离开空白墓碑。他昨晚似乎又与爱丽丝谈了一段时间。不欢而散。没有玫瑰的少女却让她两次受挫。为了更好的迎接明日，忘记昨日晚点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我朋友你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不会说那些励志的话，但你至少有在雪原上找到的列车。就凭这一点，你就与他们根本不同。”

    根本不同吗？曾经韩星辰跟那群小市民一样有着扭曲的姿态。对，他本身并不重要，那辆列车最重要。这列车让自己变得高贵，这列车让自己有了这朵黄玫瑰。

    这位少年的脸上快要出现带来不幸的忧郁了。

    “如果你不想像他们一样的话，就请做好你作为列车长的工作。老老实实干活，干出一番事业。你又怎么可能会像他们一样为一场加冕礼而疯狂呢？”

    阿尔伯特将手搭在韩星辰肩上，嘴角微微上扬。他就像一位父亲般能给人安全感。

    “葬礼已经足够让人悲伤。你不应该自怨自艾。死者的路要由生者来走完。虽然我看不起那些小市民，但不得不说参加女王的加冕礼确实是一种高雅的活动。”

    教堂内部唱诗班已经就绪。在加冕礼正式开始之前，他们还要进行最后一场排练。莉莉丝也在其中。她穿着破旧的秀女服站在台阶的中间位置。上下高大的人都把他她的脸挡完了。

    莉莉丝应该是凑数的。没有玫瑰的她，不可能和有玫瑰的小孩站在一起。有些小孩不经过王国大考，就可以拥有某种颜色的玫瑰。

    韩星辰本以为她会不合群。可是孩子们是不会计较玫瑰颜色的。他们只会觉得这些玫瑰很好看很好玩，而不会知晓它所代表的意义。至少唱诗班的孩子们是这样的。韩星辰并没有见过王国的其他孩子。雾霾天里没有孩子会出来玩的。

    “天佑女王，愿你万寿无疆。

    天佑王国，愿它永久昌盛。”

    无论什么时候，孩子们的歌声总能令人放松沉静下来。这可能是蒸汽时代的教堂里唯一还值得的留恋的东西吧。

    “真希望他们在加冕礼上表现得更好。”

    韩星辰希望莉莉丝能够开心一点。

    一辆马车驰骋而来，扬起了路上的尘土。马车上是两位熟悉的男子。

    “劳伦斯，女王的加冕礼我就不参加了。报社的开销很大，我的工作一日都不能停。祝你玩得愉快。”

    约翰说完这些话，就架着他的马车继续工作了。劳伦斯在他以前还是警员的时候，很熟悉教堂的地形。他知道教堂那有个洞，可以供人爬进去。至于是谁挖的就不知道了。那个洞刚开始很小，慢慢变得很大。

    当他的衣服吃掉了洞穴中的不少灰尘后，他成功地进入了教堂。

    “劳伦斯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是在火车站那里吗？”

    劳伦斯于是进入教堂，煤油灯那明亮的光使得韩星辰与他都能看清楚对方。

    “女王加冕这么大的大事，我肯定要出个头版新闻啊。”

    “你想当记者啊？”

    “记者本就是我的第二职业。平时在工作时多学学其他技能，就不至于被开除之后褪色。”

    “好吧，那你是《摇篮日报》的第1位记者喽。你们怎么处理的报社？”

    “约翰说在王国里报社运转不开，我们把报社飞到高原上去了。”

    高原上吗？暴风雪中的报社。确实有别样的风采，但他们印刷的原料和市场在哪里呢？

    “你们到哪里卖呀?卖给原住民吗？”

    “原住民可不认我们这一套。他们有自己的文字与文化。你不是有一辆列车吗？到时候你帮我们把报纸运上来不行就行了。”

    “你呀，真会利用身边的资源。”

    王国的加冕礼一般在黎明时举行，象征着君王的命运，初步跃上地平线。是旧君主的结束，新君主的开始。

    教堂内巨大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六点整。在不断回荡钟声里加冕礼开始了。

    当女王进入教堂时，奏响了庄严的乐曲，礼服浓厚的贵族们和议员们排成两排欢迎女王。女王穿着华丽的礼服和王冠，手握权杖和宝剑，走上教堂的主坛。教堂里非常庄严，神职人员在赞美女王的同时，也渲染出一种庄严神圣的气氛。

    接下来，女王宣誓保护国家和教会，然后由大主教为女王加冕。女王站在坛前，高声宣布：

    “我誓言以太阳神的荣耀和祖先们的传统，尽我的职责，捍卫国家的权利和尊严，保护教会和宗教的自由，及维护公正的法律和制度。”

    新任主教把王冠戴在女王头上。虽然加冕时应该严肃端庄。女王的严肃明显过了头。作为王国的女王，面对贵族与议员们应该面带微笑，但现在女王脸上却是一片死寂。

    贵州们和议员们议论纷纷。就连之前还在与爱丽丝密谋的阿尔伯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如果女王不对人民微笑，而是摆出一副苦瓜脸的话，王国的未来似乎会相当黑暗。

    无论女王表现的如何怪异，加冕礼还是得按照流程来。

    加冕过后，本应该是在教会里面举行盛大的宴会。

    菜肴盛放在桌上，无数盘式逐一端上，琳琅十足的菜单赋予宴会以绝佳的口感。人们吃着口中的供品，谈笑风生，亲切友好的交流着。表演者们进入宴会厅，表演交响乐、舞、独唱等各种娱乐活动。

    韩星辰觉得自己的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用脚试探性的一踩，才发现他踩死了一只老鼠。

    “老鼠，而且不仅一只，这教堂的桌子下，奔涌着至少十几只老鼠。”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记录着岁月沧桑的男子走进了教堂。他头发稀疏，还是鹰钩鼻，韩星辰能认出来他就是上一任的主教。他本应该是神圣的，而现在好几只老鼠在他的肩上爬。

    是他豢养了这些老鼠，然后放进教堂的。还是安装没有针惊动了传统的老鼠窝？而且警卫为什么没有拦住他，因为他还是佩戴着白玫瑰吗？

    “你来干什么？你已经被隔职了，现在我才是主教。”

    新主教呐喊道，他比谁都害怕，这个救主叫回来替代自己的位置。

    “你们改变传统，就会教会乃至王国中的老鼠们。为了整个王国我必须阻止你们。”

    “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传统的王国加冕礼。”

    教会的钟摆又指到了7点。主教的所作所为，却中断了加冕礼的程序。

    议员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对他怒目而向。

    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