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客
“我叫诸葛南风,是水云国的国师。水云国的君主,也就是教我诗书和武艺的师父,叫沈居易。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沈居易,因为他管我管太多,没事儿就把我关在朝廷里。我这人天生不服管教,就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所以他似乎也觉得我挺讨厌的。
当你不喜欢一个人时,你们之间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成为彼此讨厌的理由。所以,我不喜欢他自然还有别的原因。最关键的,他偏心。他对自己的亲儿子沈朗特别好。当然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不是他亲生的。
沈朗是我弟弟,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和我关系倒是很好。我小时候就是个孩子王,上房揭瓦,他天天跟在我后面给我加油助威。晚上回到家,沈居易把我教训一顿,给他冰糖葫芦吃。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阿娘对我好,这就足够了,只是天天被关在这水云朝廷,我阿娘也没法替我求情,这才是让我最头疼的。”
“姐,你在纸上写什么呢?”沈朗站在门口,拍了拍门。
诸葛南风没想到沈朗会过来,吓了一跳。
“大惊小怪干什么你?真没教养!”
少年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外表看似放荡不羁,可眼神里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容小觑。
“你就这样跟太子殿下说话啊?”他抱着手臂说。
“什么事?”
“我爹让我提醒你,别忘了厉锋国百客宴的事。我们两个是肯定要去的。”
“知道。”诸葛南风道。
厉锋国邀四方名士共聚一堂,也不知是何居心。天下四国,厉锋国如日中天,这些年不断侵扰边境,搞得天下人心惶惶。厉锋国以苛政称霸一方,纵使国家富贵繁荣,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朝中文武百官更是敢怒不敢言。
这百客宴,倒是有点说法。
“姐,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动身了。”
“那我去和我阿娘道个别。”诸葛南风说。
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在水云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居易娶了诸葛家的陈夫人,却坐了十几年冷板凳。诸葛家的事情是个谜,众说纷纭。沈居易和陈夫人不提,诸葛南风自己也不知道,从她有记忆开始,阿爹就不在人世了。
不管如何,眼下的第一件事,是去趟厉锋国朝廷。
他们到厉锋国时已是黄昏。山间云雾升腾,烟霞滚滚,在红日下透着五彩斑斓的绝色。红云如炉焰滚滚,被四周的浅金色环抱着,还有砂石的金褐色,绵绵不绝,都像糖稀一样闪光流淌。
山坡时缓时急,山底沟壑纵横。树木粗糙多节,久历风霜,恣肆蔓生,交叠错落,旁逸斜出者,宛若华盖。山脚下杂草丛生,紫罗兰允吸着山间的雨露,抢了白色凤蝶兰的一席之地。低矮的灌木躲在火红的枫林中,像是不怕被烧着似的。
“好端端的大道不走,偏要挑山沟子的路。”沈朗双手抄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竹叶子,昂首挺胸地走在诸葛南风身旁。
“这条路近些,谁叫你之前路上那么磨蹭,都要迟到了。”诸葛南风责备道。
也是,这都走了一路,没见着几个赶往朝廷的人,恐怕真的不早了。不知不觉,沈朗加快了步伐。
“你知道厉锋国当今君主的一些传闻吗?”沈朗把口中竹叶摘了下来,忽然严肃起来。
“苏幕之?他怎么了?”诸葛南风问。
“这厉锋国本来不该是他的。厉锋国的君主本应该是个女人,叫苏扶桑,是他姐姐。”沈朗说,“但苏幕之为了这个位置,毫不姑息手足之情,杀了自己亲姐姐。”
诸葛南风曾经也略有耳闻。厉锋国的君主心性残忍,仁义不施,这样的事情,极有可能。
“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少说些为是,别被旁人听到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即使当着苏幕之面说,他也不敢把我怎样。”沈朗翻了个白眼。
诸葛南风拿出一个糖酥馒头,塞到沈朗嘴里,示意他闭嘴。
“哇,这味道,一定是你亲手为我做的。”沈朗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怎么连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诸葛南风瞥了他一眼,把脚边的石头朝他鞋上一踢。
“都能把糖放成盐。”
诸葛南风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大意了,忽然无话可说,只好把他嘴里的馒头给摘掉。
“给我话少一点,迟到了找你算账。”
一路上沈朗还是喋喋不休,叫她感到心烦。可就在这时,一阵哀求声传进她的耳朵。还没等她找到声音的来源,沈朗就拖着她躲到一棵粗壮的树后面。
“大人,您饶了我吧,小的知错了。”
诸葛南风循声望去,之间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正跪在地上,看来是犯了什么事,正不停的给面前的三个人磕头。
看样子那三个人是一伙的,中间的老大带着两个随从,瞧这身打扮,应当是朝廷的人。
“您就放过我吧,我母亲还病着呢,您大人有大量……”
还没等他说完,中间的那人一挥手,两个随从拔剑而出,架在他脖子上。
“我奉乐阳殿主之命前来捉拿你这个盗贼,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带走!”
说罢,那人被狠狠踢了一脚,被两个随从带去了。
“乐阳殿主是谁?”诸葛南风问。
“苏幕之的女徒弟,厉锋国的掌上明珠,叫李九歌。”沈朗说,“我听说这女人可不好惹,和他师父一个德行。”
“厉锋国朝廷的人,处事怎么都是这种风格?”诸葛南风嘀咕道。
这里和水云国完全不一样。
忽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她。她本以为是沈朗,可一回头,居然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她看上去比他们小几岁,长得像个洋娃娃,雪白的脸蛋上透着浅浅的肉红色。明亮的眼睛,亚麻色的头发,披在纤细的腰杆后。此刻,稚嫩的脸上流露着一丝恳求的神色。
“你们千万不能惹他。”她抓住诸葛南风的袖子,使劲摇了摇头,“他是李九歌的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我姐姐说,离他越远越好。”
“你姐姐是谁?你又是谁?”诸葛南风问。
“你跟踪我们干什么?”沈朗皱起眉头。
她显然是吓了一跳,摇摇手往后退了几步,蜷着身子,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宽大的衣服里似的。
“不,不,没有。我其实,”她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怎么去朝廷。”
“原来你不是厉锋国的人,正巧,我们也要去朝廷。”诸葛南风说。
“不是,我是厉锋国的人。”小姑娘说。
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去朝廷的路?诸葛南风立刻知道她在说谎。小姑娘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妥,为难的摇了摇头。
诸葛南风轻轻地把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她,示意她放轻松。
“水云国国师诸葛南风,我和我弟弟正要去百客宴。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小姑娘终于站直身,低头看着鞋子,慢腾腾地说道:“我没得到邀请,但我姐姐去了,我想去见她。”
这是一分钟都离不开自己姐姐吗?诸葛南风打量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很无语。
小姑娘应当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立即摇摇头,“厉锋国盯着我姐的人太多了,有人会找她麻烦的。就比如,刚才的那个人。”
“为什么?”沈朗问,“你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苏星,我姐姐叫苏念。我们是苏扶桑的人。苏扶桑是我们的师父。”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厉锋国的臣子们,立场并不一致啊。
诸葛南风让苏星跟着他们,三人也逐渐熟悉起来,苏星也没那么唯唯诺诺了。他们在小路上继续跋涉,加紧了步伐。鞋子吸了水,走起路来吱吱作响,衣角也被道上野草的水珠打得湿漉漉的。穿过一片低矮的草地,又爬过一堆岩石,三人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好在,总算是到了。
不愧是厉锋国朝廷,可真是气派。他们穿过一座由两排石狮镇守的石桥,其上正雕刻着几条东方蛟龙,凹凸不平,精致华丽,大气磅礴。穿过石桥,三座宫殿巍峨地耸立在他们面前。中间的叫长明殿,是苏幕之的。一左一右,分别是乐阳殿和汉轩殿。
三殿之间只一水相隔。长明池水环绕,浮萍满池,碧绿明净。夏去秋来,荷花依旧,在风中顽强地站着,摇摇欲坠。三殿斗拱飞檐,檐牙高啄。飞檐上的两条长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而起。还有那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三殿前地铺白玉,凿地为龙,片羽吉光浩浩荡荡有气吞山河之势;波澜壮阔有排山倒海之气。
他们赶到时,四国的宾客基本到齐了。苏星去找她姐姐了,诸葛南风和沈朗侧着身子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和水云国的宾客们站在一起。
诸葛南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百日宴的主题竟是厉锋国指定的比赛。真是没想到,苏幕之一个那么严肃冷酷的人,竟然会想出这样的点子。
“今天我们要比什么呀?”
“我听说要比两场呢!”
“是淘汰赛吗?”
“不管怎么说,我们跟着田昊就输不了。”
诸葛南风循声望去,只见一袭棕褐色的长袍从她身前经过,正是刚才遇见的那个高傲的厉锋国臣子。
她仔细看着他,此人鼻梁旁有一串小小的雀斑,个子几乎比她高出一个头。眼睛冷若冰霜,在细长锐利的黑眉下充满杀气。削薄轻抿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如黑夜中的猎鹰,冷傲孤清,盛气逼人,孓然独立,没有一丝善意。
不知道是不是看走眼了,诸葛南风觉得田昊撇了她一眼。那锐利的眼神像箭一样刺中了她,叫她头皮一阵发麻。看来此人不善啊,怪不得苏星说要离他远点。
她正想着遇上田昊该怎么办,一阵钟鼓的长鸣让周围肃静下来。
“乐阳殿主到——”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李九歌一袭金色长裙,领口用银色的丝线绣着蝴蝶图案,裙角则绣着金色祥云,用宝石点缀。一双娇媚而又犀利的丹凤眼里写满了冷峻。她的长发用各种装饰挽住,珠钗金光闪闪,十分高贵。脖子上的玉石珍珠项链是用上好的翡翠和珍珠铸造而成的。
李九歌拾阶而上,登上长明殿,走到苏幕之跟前。
“九歌拜见师父。”
“臣等拜见陛下。”
厉锋国的大臣们齐刷刷地弯腰拱手行礼。真是好大的气场,说实在话,在水云国,君臣之间是不必讲太多礼节的。
诸葛南风抬头看着这位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君王。初秋的阳光还有些毒辣刺目,只知道这是个身形魁梧,严肃端庄的人。
“欢迎诸位风尘而来,共赴百客宴。”他说。
“有意思,居然真要比两场。”沈朗说,“这第二场我们还不知道呢!”
到了晚上,诸葛南风和沈朗离开皇宫,在一客栈里住下。沈朗在屋里多点了几个蜡烛,明亮的火焰摇曳着,很快就把他们笼罩在温暖中。
“沈朗,你箭射得怎么样?”
“没事,水云国一甲,明天肯定能进前三甲。”沈朗一拍胸脯,自信地说,“不过你真是捡到便宜了。”
确实,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四大国各选出一个位高的大臣,另有其务。其他人在山上奇袭狼群,猎地多的为胜,而他们四人竟然要去驯服一只野狐狸。
“苏幕之有没有说什么才叫驯服?”沈朗问。
“他要我们拿到狐狸珠。”诸葛南风扔了床被子给沈朗,让他去打地铺。
“这狐狸珠可是狐狸的元能,岂是你们想拿就能拿到的?若是有人想抽了你的灵脉,你愿意吗?”沈朗铺好被子,钻了进去。
诸葛南风当然知道不易,但苏幕之为什么要这狐狸珠呢?厉锋国的人又是从哪里弄到一只狐狸的?她本来想再向沈朗打听些,可是他已经睡着了。诸葛南风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对着古桐木色的墙壁发呆。
蜡烛上的火焰不断跳跃着,热气开始向她这里扩散,让她有点儿犯困,不一会儿工夫眼皮就垂了下来。
睡意如帷幕般一点点笼罩着她,她能听见风在客栈外面回旋激荡,似乎想要寻找墙壁的裂缝钻进来。她翻了个身,似乎听见了风中狐狸的长鸣。
厉锋国不夜潭。
少年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眼前一切都迷迷糊糊的。他躺在不夜潭中央的花岗岩石盘上,冰冷的石头贴着后背的伤口,仿佛是针扎在皮肉上,又恰如千万毒虫在咬噬,疼痛难忍。他紧闭双眼,锁着眉头,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渗入长发里。
上面凹凸不平,起伏连绵的石崖正在滴水。落在石盘上的水珠溅起水花。石盘的四周都是水,似乎被施了法术,淡蓝透亮,荧光闪闪。零零星星的蓝光在水面上升腾,漂浮在空中,像萤火虫一般。
他只觉得脑袋很沉,有气无力,似乎有人把他的功法都吸干了一样。后背的伤口好像又流血了,能闻到甜惺惺的味道。
刚才进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满鼻梁的雀斑,神情冷若冰霜,个子比他还略高一些。他被关在这不夜潭之前,后背就已经受了伤,那人进来与他竟是一番争斗。虽然他略胜一筹,但现在伤口是疼得更加厉害了。
脑中忽然又浮现出西洲国广袤无边的草原。哪里香甜的风中总是夹杂着青草的涩味和泥土的芬芳。
这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有石子滚落石阶的细微声响。
有人来了。
他一下子提高警惕,绷紧神经。尽管躺着一动不动,但他知道声音就在他右边,越来越近。
有人踏上了花岗石盘。
他睁开眼,飞速起身。手心上聚起一束红色的狐火,猛得往石盘上一拍。伴随着一声轰响,四处传来石块的噼啪爆裂声。大大小小的石子一起滚落水中,激起层层水花。
想不到会是一个女人。身着素衣,肌肤胜雪,目似清泓。白色的蹁跹发带高高捆着乌黑的长发,纤细的腰杆后似乎有烟霞轻拢。水云国的女国师,自有勾魂摄魄之姿。
“你这黑狐狸怎么这样无礼啊?”
诸葛南风踉跄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面前的少年似乎和她年龄相仿。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身躯凛凛,骨健筋强。一双剑眉下是如雨后青天般澄澈的双眸。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只是背后的伤口在水面上的荧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本来还想和他理论一番,但念及眼前的人是个伤号,对外人多些忌惮也是合理。她想想倒也罢了。
“你没事吧?”诸葛南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没说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眼神好像能把一米之内的人都冻死一样。
“我是个混江湖的。”诸葛南风说,“江湖上啊,受点伤太正常不过了。若是害怕,这江湖可就不欢迎你。”
“这个不用你教我。”他回答,面色不改,神情未变。
李九歌给了他们四人每人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她进来之前,田昊刚好出去,那满脸不爽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失败了。功法能在田昊之上,这个人,八成也是个江湖高手。
“你也是为了狐狸珠而来的吧?”他问。
“不是。”她站起身,背对着他,“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若是直接抢过来反而显得我野蛮无道。再者,我水云国与厉锋国一向不和,我为何要按他们说的办?”
“那这里就没有你什么事了,一会儿自行离开。”他说。
不夜潭一片寂静,偶尔有水珠从岩牙上落下,滴入潭水中。四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石头和锋利的岩崖,旁逸斜出。尖锥形的石笋悬在头顶。看样子,这不夜潭有些年头了。
“你叫什么名字?”诸葛南风问。
“萍水相逢,不会再见。”
什么啊,这么小气,诸葛南风心想。
“那到底是谁想要狐狸珠?是李九歌还是苏幕之?”她追问。
对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确实不知道。
“黑狐狸,你不能让我这一个时辰都闷着不说话吧!”诸葛南风朝他伤口处来了一掌,疼得他龇牙咧嘴,“这样你也尴尬是不是?”
他没好气地转了过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叫诸葛南风,水云国的国师。与我交过手的人都不会忘了这个名字。”她一扬眉毛,从腰间拿出一个布囊扔给他。
这个布囊是苏星给她的,里面放了些药材。苏星懂些医术,觉得这些天诸葛南风可能会用到,便给了些给她。
“用不着。”他回答,“你不与我动手,不代表下一个进来的人也不要这狐狸珠。”
“搞笑。”诸葛南风挖苦道,“你吃下顿饭前肚子还是会饿,要不你上顿饭也别吃了?”
他白了她一眼,切了一声。
“谢了。”他说,“我叫江衡。还有,不要叫我黑狐狸,我是白狐。”
诸葛南风看着江衡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是说你心黑,谁让你一见面就要动手打人的?”
江衡似乎觉得她蛮不讲理,无奈地微叹一声。
一环潭水包围了他们,散发出阵阵凉意。江衡点燃了火,升腾的火焰伴随着淡淡的轻烟。热气扩散开,再潭水上盘旋回荡。整个不夜潭似乎都被笼罩在温暖之中。
“你来厉锋国参加百客宴,就是默认了这里的规则,干什么不遵守?”江衡问。
“哪些该从,哪些不该从,我自有定夺。”诸葛南风说,“做任何事,都要先问问自己的良心。这是我的道德底线,更是水云国的一国之风。”
摇曳的火光下,他的脸一片亮,一片暗,眼睛里闪着微光。这张棱角分明,英俊潇洒的脸,甚是好看。
“你在想什么?”诸葛南风问。
“没什么。”他回答。
“你是哪个国家的?”
“西洲国。”
火苗噼噼啪啪,蹭蹭往上窜个不停。
“我虽然没去过塞北,但知道那里牛羊成群,草原辽阔,风景极为漂亮。”诸葛南风抬头看着上面的石笋,说道。
赏得来美景的人心中必是悠闲惬意,无忧无虑。江湖纷乱如麻,深陷其中的人如何明白山河如画?他心想,沉默不语。
“你应该很想回家吧?”诸葛南风问。
江衡忽然皱起了眉头,神情忧郁,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
“我小时候住在青丘那里,后来我离开了。”他说,“家里人早就不在了,我回去也没有意义。”
“那你来这之前一直生活在哪里?”
江衡神情飘忽,很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不重要,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他含糊而又草率地回答。
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他到底是什么高贵身份?诸葛南风心想。难不成现在也是朝廷的人?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厉锋国的人把你关在这里,你的朋友怎么不来?”诸葛南风问。
“我曾经有一个特别好的兄弟,但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他装着漫不经心地说。
“我弟是水云国太子,我们之间其实也有过多多少少的矛盾,但那些都不要紧,我们现在照样关系好。”诸葛南风说。
“所以你这个人无心权位吧?”
诸葛南风愣了愣。他竟然一眼洞穿。
“你该不会真是朝廷的人吧?”她问。
“是,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江衡说。
“黑狐狸,你也别把我弟弟想地太坏,我们从小玩到大,我了解他的,他可不是过分看中权力的人。”
江衡点了点头。但世上绝非人人如是。
“我希望你和你的朋友有一天能冰释前嫌。”诸葛南风说。
“但愿如此。”他叹了声气。
草原上,这么勾心斗角吗?诸葛南风心想。江衡到底是什么身份?厉锋国的人,竟敢随意扣留西洲国的大臣。虽说苏幕之睥睨天下,但也不应该明面上挑起矛盾。是不是另有原因?
不过瞧他这个样子,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她的。
火苗逐渐变小了,伴随着一缕轻烟,但依旧在顽强地燃烧。
属于她的时间在一点点变少。
“江衡,咱么今天也算是认识了,我诸葛南风帮你个忙。”她信誓坦坦地说。
他转过头来,一脸疑惑。
“你一定很想离开不夜潭吧,我帮你。”
“不用你担心我。”他果断拒绝了。
“喂!”诸葛南风瞪着他,“你不相信我?我可是国师,有几个人武功比得过我?”
“你幼不幼稚?”江衡指责道,“你来百客宴,代表着水云国。你既然是国师,做事便万万不可冲动。况且,我自己会想办法离开。”
“我怎么就冲动了?我可告诉你,厉锋国可不敢把水云国怎样,我们与广寒国可是同盟国。正因如此,苏幕之才对我们虎视眈眈却不敢轻易出兵。”
“广寒国?”他猛地转过头,提高了音量,“广寒与水云是盟友?”
“怎么了?”
他的反应让诸葛南风诧异无比。
“没什么。”他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我看不惯苏幕之很久了,所以这个忙我一定要帮。我这个人天生好斗不服管教,就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诸葛南风一挑眉毛。
“苏幕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到底是真的笃定了这一点还是不希望把别人搭进来?
“我已经决定了。”诸葛南风毅然决然地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利益纷争与勾心斗角,还有一腔热血与慷慨侠气。既然有不正义,那就必然有正义与之相对。向心而行,问心无愧,才配得上我水云国的大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