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货是死活不肯跟自己一起去找朱颜了，沈烛叹了口气：“走，先找个地方吃口饭。”

    “我刚吃完……”英俊哥指指自己的大酱碗。

    “我特么还没吃呢。”沈烛没好气儿地道。

    “哦，那咱俩附近找个馆子，你吃就行，我陪着你。”

    “去县政府家属院那边，吃老福冷面去。”沈烛多少年没吃他家的冷面的，馋这一口了。

    “太远了，我不去……”英俊哥懒得动。

    “朱颜家近，要不去她家旁边吃？”沈烛不带惯着英俊哥的。

    “那还是去吃老福吧。”英俊哥能伸能屈。

    英俊哥也不换身衣服，趿拉个拖鞋，就跟着沈烛走了。

    老福冷面算是穷学生们常去的苍蝇馆子，能吃冷面，能点炒菜。量大管饱，价格公道，味道也还不错。

    上辈子沈烛和英俊哥高中三年没少来他家吃。

    到了老福冷面馆门口，沈烛伸头往里看了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是暑假，没了学生这么大一个客户群体，看来冷面馆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老福冷面馆的地方不大，店里一共也就六七张小方桌，沈烛挑了个离窗口最近的位置，也没要菜单，随口跟老板点了一碗冷面、一盘溜肉段。

    “老板，上两副碗筷！”英俊哥跟老板喊道。

    “你不是刚吃完吗？”

    “你要光吃冷面，我就不吃了，但你点了溜肉段，刚吃完我也得吃两口。”英俊哥四舍五入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亏了这一个亿。

    “……”

    “你也太奢侈了吧，一碗冷面都不够你吃的，非要点个溜肉段？”英俊哥有点诧异，平常沈烛也不是啥有钱的主儿，说起来蹭吃蹭喝这种事还是沈烛蹭他的多。

    “你吃过我妈做的饭没？”沈烛问。

    “没吃过，咋了？”英俊哥没听懂沈烛什么意思。

    “没事儿，等你吃过我妈做的饭就理解了，钱财乃身外之物……”

    刚享受了两天王秀芬的手艺，沈烛就有点扛不住了，趁着今天好好找补一下这两天遭的罪，等回了家，说什么都得把吃饭这个事儿给提上日程。

    两人正互相打屁呢，门口走进来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小混子，看样子年纪不大，跟沈烛差不多。

    几个人里为首的是一个剃着板寸、嘴角有一道伤疤、眼神阴鸷的少年。虽然这个少年个子不高，看起来也不够壮实，但明显他身后的几个人比较惧怕他。

    几个人挨着沈烛他们坐下，其中一个又瘦又高混混的朝老板喊道：“老板，来四碗冷面，一箱啤酒，再烤三十个羊肉串……炒菜的话……”

    瘦高个往沈烛这边的桌子瞟了一眼：“来个溜肉段，再来个烧茄子。”

    虽然是小混子，但看起来手里也不差钱，就是一般有工作的成年人也不敢这么点。

    瘦高个点完菜，先给那个眼神阴鸷的少年倒了杯茶水，然后又给其他两个人把茶杯倒满，最后才给自己的杯子里添茶水。

    倒完水，瘦高个对那个眼神阴鸷的少年道：“二孩儿，要不然这事就这么算了，一个女学生，不至于吧……”

    “马猴儿，你特么是没进局子蹲着，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小娘们可是害二孩儿在里面蹲了一个星期！”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训斥道。

    沈烛他们的冷面和溜肉段也上桌了，他俩也不说话，一边吃着，一边听那几个小混混聊天。

    “我的意思说，要是那个女孩长得好看还行，我看长得也就一般，跟游戏厅里那帮妞儿差远了……”

    “就是就是，那女孩我也见过，没胸没屁股的，又矮又瘦，也就眼睛大了点，二孩儿你这么认真干啥？”其中一个满嘴四环素牙的混混附和道。

    那个叫二孩儿的阴鸷的少年翻了翻眼睛：“你特么管得着么，我就稀罕那样的，跟动画片里的一样儿！”

    我去！沈烛这个老二次猿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嘴里的那姑娘应该是个二次元萌妹子啊……

    原来是同道中人！

    听这几个人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这个二孩儿看上一个二次元妹子，追人家没追成，反倒让那个妹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送进了警察局蹲了好几天。

    四个人分成两波，瘦高的马猴儿和四环素牙觉得没必要跟二次元妹子较劲，青春痘和二孩儿却觉得心里有股怨气。

    “X特么的！非得找个机会，整那小婊子一次！”二孩儿骂道。

    沈烛没打算管闲事，人家就是嘴上说说，而且说的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管？

    最关键的是沈烛知道，虽然这两年社会风气不太好，离着下一次严打不远了，但最起码这两年县里没出现啥太大的恶性事件，唯一一个恶性事件是三中有个男生，明年会被社会上的混子冲进学校给捅了一刀。

    男生摘了个肾，小混子被判了十来年。

    其实在95年，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半大岁数的小混子，打架很少动刀的，抡个棒子就已经算极限了。

    直到明年《古惑仔》开始在港城上映，然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席卷全国，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小混子才发现——卧槽，原来抡片刀比抡木棍帅多了！

    到了那会儿，恶性的伤人事件才多了起来，而且这种恶劣影响一直持续到十几年后。

    但这跟这几个小混混谈的是两码事——人家聊萌妹子，你说铜锣湾扛把子，完全两个世界。

    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沈烛喊来老板结账——一碗冷面、一大盘两个人吃都没吃光的溜肉段，一共五块五毛块钱。

    冷面一块五，溜肉段四块。

    沈烛递给老板十块钱。

    隔壁桌正喝得热闹，不知道是谁把啤酒瓶踢到了一个，英俊哥回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你瞅啥？”青春痘上来就不当人，这句话一出十有八九就是奔着挑事来的。

    沈烛一听就知道要坏事，赶紧拦住英俊哥——不能让这货把下一句接上。

    英俊哥是打架界的一朵奇葩。

    打架的本事比沈烛还菜，但打架的劲头比老虎还足。

    打不过归打不过，但咱从来不知道怂字咋写！英俊哥一冲动起来，什么战术、技巧一概不管，往上莽就完了，打不过撑死了被揍一顿，但气势不能输。

    “哥几个不好意思啊，就是酒瓶子倒了吓一跳，没别的意思，你们继续。”沈烛一把拽住英俊哥，赶紧把场面圆住。

    这特么也就是老虎不在，要是老虎在这儿，都轮不到英俊哥，沈烛直接就“瞅你咋地”，然后祭出老虎这个大杀器清场就完了。

    冷面店的老板是个中年胖子，一看要出事儿，赶紧救场，对沈烛和英俊哥道：“我这没零钱了，你俩跟我走，咱们去旁边的小卖部换点零钱。”

    沈烛拽着英俊哥，跟着店老板出了门。

    那个青春痘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了几句，但也没有把事闹大的意思，最起码连站都没站起来。

    “别特么让我逮住机会……”沈烛也有点火大，有个十几年没受过这窝囊气了。

    店老板出了店门，从小皮腰包里掏出零钱找给沈烛。

    沈烛冲着老板点点头：“谢谢大哥了啊！”

    “小事儿，别跟那帮瘪犊子一般见识，犯不上。”店老板是个厚道人。

    沈烛点点头，拉着英俊哥走了。

    出了店门，英俊哥就把刚才的小摩擦忘屁股后去了，他就是这鸟性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要去找朱颜？”英俊哥问。

    “不去咋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得开学。”

    “你就跟她处呗，朱颜那么漂亮，反正你又不吃亏。”英俊哥很看得开，觉得这是占便宜的事儿。

    “没心思。”

    沈烛说的是实话，虽然没见过朱颜，但估计大小也应该是个美女。

    但他现在确实没心思跟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谈恋爱。

    一个是因为林若瑜那狗娘们确实给他脆弱的小心灵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再一个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心理年龄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跟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处对象？这哪是谈恋爱啊，纯粹是养闺女！他可没心思天天哄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玩，嫌累！

    不过这特么也是个问题，难道以后就注定了自己要嫩牛吃老草了？这特么是病，得改！

    “跟美女处对象你都没心思啦？？？”

    你个完蛋玩意，送上门来的都不要，还能干点啥？英俊哥表示一万个不理解。

    可沈烛活了四十多岁，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天然的、人工的、AI的……

    清纯的、妖艳的、知性的……

    无论是现实还是动作片里，见得太多了。

    所以对于中年大叔来说，颜值很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这是很微妙的一个东西。

    “滚犊子，要不是你，哪来这么多破烂事儿，净特么耽误我考帝大。”

    “你可拉倒吧，还考帝大！你能考个本科……北大？你要学文科？”英俊哥一惊，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嗯，上午刚跟老黄说了，我去文科班。”

    嘿嘿，英俊哥，我特喵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这两年你坑不着我了吧！等哥上了大学，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六年以后帝都见！

    英俊哥有点愣住了：“你咋没跟我说？”

    “啊？临时决定的。再说了，这点事儿还用跟你说？咱俩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反正都在一层楼里。”

    英俊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靠！不至于吧，还生气了？你干啥去？”

    “找老黄，我也去文科班！”英俊哥趿拉个拖鞋，跑得飞快。

    “？？？”

    英俊哥甩一甩拖鞋，不带走一丝云彩，只留下沈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